何马季灌酒。
看到王欢欢始终不催促。
何马季也很动容。
“我跟何庆丰是表兄妹不假。”
“但是你们若是听到,她与我私奔的,那就是假的。”
提及此事,何马季还感到愤怒。
猛地将一空酒坛子砸落在地上。
碎片四散。
轰然声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
茶馆伙计也被声响惊动,立刻上楼来查看了一番。
这空酒坛砸碎了是要赔银两的。
王欢欢让他直接记账在马大娘那桌名下。
茶馆伙计过去马大娘那边确认了一番,才肯答允下这桩事,默默地下楼把这事又转告给负责结账的掌柜。
何马季看到王欢欢几番替他破财。
闹也闹够了。
怀里的十锭银子够他重新开启一段生活了。
何马季对王欢欢还是会心存感念的。
“她真正的情郎,不是我,是那个太子。”
“说什么是德王养在外边的外室?呵,其实是太子养在外边的外室,跟德王的关系,那可就差远了。”
何马季冷笑一声。
极为不屑地开口说道。
王欢欢听得一脸震惊。
料她如何排斥那个何庆丰的小娘子,也不会想到,那个小娘子竟然如此大胆。
王欢欢想起来太子李钰跟李睦之间的面容七分相似,胸口就弥漫了复杂的滋味。
要真是这样,那李睦的脑壳上边,真是绿成一片了。
王欢欢想笑,又觉得讽刺。
“你已经猜出来了?”
“还是没听出味道来?”
“索性给你挑明白了吧……当初,何庆丰怀孕了,那时候是德王的孩子,那倒是没错。只是吧,她为了跟太子,攀上太子这高枝,居然狠下心肠把孩子给落胎药灌没了。”
何马季摇了摇头,感到一阵恐惧地说道。
何庆丰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到更多的是一种恐惧。
都说虎毒不食子。
可那女人不光是食了子,还把他当做棋子狠狠地利用了一把。
“那段时间,你又身处何处?”
王欢欢问道。
若是何马季真知道这么多的秘密,按照太子的个性,怎么可能容忍着何马季活着?
王欢欢担忧这又是一个坑。
引着她往下面跳去。
“你以为我骗你?”
“那倒也是,像我这样知道这么多秘密的,十个里面也是有九个丢了性命的。”
“他们还用得着我,不会那么早要走我的性命。”
“在她被太子豢养在外边院子的时间里,我都被他们关押在一处地牢里,一日三餐都有专人来送,后来我借着送餐人放松警惕的时候,暗算了对方,顺利逃了出来。”
“他们也在抓我,可惜没有想到,我居然会沦落到这种狼狈地境地,真是拜他们所赐!让我有家不能回,空耗了这许多年!”
何马季真是气疯了。
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出来。
王欢欢也算是听明白了当时何马季所面临的处境。
既然他留着还有用处。
王欢欢自然也想挽留何马季。
“你愿不愿暂时在我手底下当差?”
王欢欢问道。
“当什么差?”
何马季狐疑道。
“看家护院的家仆。”
王欢欢说道。
“你……王欢欢……”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德王妃?”
何马季终于把从哪里曾经听过这个名字,彻底想了起来,说道。
他的声音没有控制。
隔壁几桌都举目望了过来。
好在这二楼今日都被他们的人包下了,座位都占满了,有些不够坐,就到了楼下去坐。
以至于听到动静,望了一眼,又很快收敛了回去。
何马季打了一个冷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从那些人眼中,何马季看到了一掠而逝的杀意。但凡他敢对面前的小娘子动手,一定会身首异处。
这种感觉来得很微妙,让何马季有些措手不及。
借着酒意。
压低了声音,大了胆子,何马季问道:“这些人……你们都是一伙的吧?”
“嗯,都是自个兄弟。”
王欢欢没有打算隐瞒。
何马季一问,王欢欢就坦白了。
何马季却是皱了皱眉头。
兄弟?
一个小娘子跟郎君们称兄道弟?
这小娘子怕是来路也很不正经……
何马季心中念头万千。
王欢欢只道:“你若是愿意,将来还能替你自己报一份仇。”
“报仇?”
“找他报仇啊?”
“我可不敢奢想……”
何马季嘴上说着,眼睛却是一点点放亮起来。
盯着王欢欢面庞。
许久,察觉到王欢欢脸上没有作伪的样子,何马季是松了一口气下来。
暗暗信了王欢欢欢三分。
“愿意或是不愿意,一句话就够了。”
王欢欢说道。
也不愿意跟何马季多磨嘴皮子工夫。
今日遇上何马季也不过是巧合。他若愿意,王欢欢自然会保何马季平安。他若是不愿意,王欢欢也是打算不去插手李睦的事情。
“愿意。”
“但是你得保护我的安危。”
何马季说道。
王欢欢点点头。
答应了何马季的要求。
等到茶楼的聚餐结束,王欢欢就带着何马季随着阿天等人朝着宅院去,那处从前未嫁人时候的宅院。目下都是阿天等人住着。王欢欢回来了,也是住回原来的院子。
何马季安置在了外院。
王府那边的日子,众丫鬟婆子们总感觉到王府缺乏了一种生机。
即使府内迎来了一位私生子,也没有办法让王府内恢复一派活力。
李睦明显开始冷淡带回来的一对母子。
王府底下伺候的人都知道,如今这种局势,谁往上胡闯,谁就容易成为出气筒。
“王爷——”
何庆丰被拦在了书房外头。
手里还牵着小男娃。
二人目光直直地盯着门扉。
自从那日王欢欢离开王府以后,王爷李睦就不再见她们二人,就好像王府里头没有了她们二人。
这种滋味比架在火上烤还让人感到难受。
何庆丰所以今日不顾阻拦,特地来到了书房。
书房的门是紧闭着的。
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父亲——”
男娃也出声唤道。
在男娃的声音落下后没多久,门扉打开了。
李睦一脸阴沉,出现在门框边。
目光幽冷地注视着何庆丰母子二人。
“有什么事?”
有一瞬间,这种目光让何庆丰感到窒息。
以为什么秘密都让李睦知晓了。
但看到李睦脸上胡茬邋遢的模样,何庆丰又有些心疼起来。
“王爷,还没有替我们的孩子取名字。”
何庆丰说道。
李睦摇摇头:“今日没有心思。”
何庆丰神色黯然。
才回来不足三日,王爷即使这种态度。
与先前的构想,天差地别。
何庆丰感到失望。
又不得不继续纠缠着王爷。否则让王爷又把屋门关上了,王府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在王爷这里吃了闭门羹。
到时候,就成为了整个王府的笑料了。
“还有事?”
李睦要打算将书房门关上。
看到何庆丰伸出手,摁住了门,李睦奇怪道。
何庆丰点点头,又摇摇头。
“王爷,孩子已经流落在外多年了,王爷若是心疼他,就替他想个名字吧。”
“孩子是无辜的。”
“千错万错都是他阿娘的错。”
何庆丰低低自责说道。
她一开口自责,懂事的孩子就立刻出声道:
“父亲,求您原谅我阿娘吧,她也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李睦看了一眼何庆丰。
疑心这些话都是何庆丰交给孩子的。
但是话从孩子嘴里吐出来,确实不同的滋味落到心里头。李睦更听得进去了。
“取畅,就叫做李畅。”
李睦随口说道。
他实在没有心思。
自从王欢欢离开王府,尤其是那一日,看到他们在茶馆二楼笑谈的模样,李睦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痛快。
好好的一个家,好像就散了。
“王爷……”
“您若是想王妃了,就把她请回来吧。”
“想应该这几日气就消了。”
“奴婢跟王爷一块去,一定有法子把她请回来的。”
何庆丰深情款款说道。
李睦沉默。
去把王欢欢请回来?
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低不下头。
带何庆丰一块去?
李睦犹疑地多瞧了一眼何庆丰,心里寻思着,或许她真有法子也说不成?
毕竟从前母妃在世的时候,也是被何庆丰哄得欢欢喜喜的。
李睦颔首。
“那你陪本王去一趟。”
李睦道。
“是。”
“把畅儿也带去,好不好?”
何庆丰说道。
“带他去?”
现在矛盾的地方就是畅儿了……
李睦显得十分犹豫。
何庆丰劝说道:“王府就这么大的地儿,就算是王妃不愿意见到畅儿,那也是不行的。畅儿毕竟是王爷的孩子。”
畅儿是他的孩子。
是啊。
李睦赞同了何庆丰的话,目光落向了一脸不安表情的李畅。
小家伙年龄虽然小,但是十分懂事的。
让人不由地生出心疼的感情来。
“父亲,我一定会跟王妃请罪的。”
“让王妃回来王府,这样父亲是不是就不烦恼了?”
“就可以每日陪着畅儿一块玩耍了?”
李畅一脸稚气讨好的笑容。
就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语气。生怕哪里说得不好,得罪了李睦,惹他不喜欢了。
“真是个孩子。”
李睦自是十分喜欢李畅的懂事听话。
伸手摸了摸李畅的脑瓜。
李畅脸上的笑容更欢畅了。
……
一辆马车从王府门前离开。
载着李睦跟何庆丰母子二人。
有几名护卫追随着。
一路直奔王欢欢从前的宅邸。
李睦亲自去拍门。
来开门的是林幺子。
看到李睦过来,先是一喜,而后看到了一边的何庆丰母子二人,林幺子脸上的喜色顿消。
在他眼底,觉得这是来跟他们家大娘子宣誓主权来了。
“我要见王欢欢。”
李睦说道。
唯恐这个林幺子砰不给面子关门。
“那我得通报一声。”
林幺子脾气还是一样的不大好。
从前李睦是他家的主子,林幺子还是会敬重李睦几分。
现在李睦是到访者的身份,林幺子不大愿意给他好脸色看。
“那你去通报。”
李睦说道。
“是。”
林幺子应了一声。
砰的一声,重重将屋门给关上了。
李睦摇摇头。
这个林幺子只会忠心护主,别的一点有点都没有。
“王爷,您不生气吗?”
被一个门房当面这样对待。
何庆丰也觉得不可思议,或作太子,一定会当场发飙的。
“林幺子效忠王欢欢,有什么错?”
“本王有什么可生气?”
“只要王欢欢平安,比什么都好。”
李睦发自内心地说道。
何庆丰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还真是没有见过王爷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低声下气了。
果然是四年多的时间,变化了太多的事情了吧……
若是当日不走呢?
何庆丰忍不住奢想了起来。
正打算委婉地问一问,屋门再度被打开了,还是林幺子那张脸庞。
林幺子说道:“大娘子愿意见三位,请里头请。”
这宅院不大。
关上了门,林幺子就给他们引路,一路朝着王欢欢的院子方向走去。
何庆丰一路打量着四周围。
竟然一个丫鬟都没有瞧见。
没有一点当过王妃的气派。
何庆丰心里正纳闷,就听到边上李畅,低声同她说话。
“这地方好小啊。”
“真会是王妃住的地方吗?”
李畅的声音虽然很小声。
但是全都落在了前头的李睦耳中,练家子的五感易于寻常的敏锐,这时候更是敏感地捕捉到了。
李睦皱了皱眉头,四下里扫了一眼,并不觉得这宅院小。
只是跟德王府相比较的话,确实就小了很多。
李睦听到身后传来交谈声。
“畅儿,别瞎说。”
何庆丰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
意识到说错话的李畅抿了抿嘴唇,不敢吱声了。
害怕再说错话,阿娘就又要不理他了。
李睦一路当做没有听到身后的交谈声,心中的狐疑却是越积越深,这几日一直都没有心情,以至于一直都没有仔细询问,这些年她们母子究竟在哪里度过的?
为什么能避开他的追查,一躲就躲了四年?
为什么要等到太子离开前往豫州以后,才出现在长安城?
是不是在这期间还发生过什么?
有些事,李睦不愿意往深处去想。
在林幺子的带路下,李睦看到了院子里给花浇水的王欢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