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范安兰所遇所想,远在东陵的范安阳完全无所知,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
她近来很忙,丁筱湘就要出阁,新娘子被关起来绣嫁妆了!范嬷嬷少了一个学生,关注在她身上的力度加强了!
课堂上,几个姐妹少了惯常压制丁筱楼的四姐,五姐业务尚不熟稔,王进菀对丁筱楼很有意见,几个姐妹聚首,常是范安阳、王进菀与丁筱妍一伙儿,丁筱真左右为难,丁筱楼黑着张脸,对众人不理不眼的不合协场面。
丁筱楼虽有长进,可要她对范安阳亲如姐妹?别想了!顶多就是当做没范安阳这个人,主动跟她说话,那是不可能的,范安阳也不会忝着脸去巴着人,于是两厢便是在亲长面前不失礼便是。
范嬷嬷冷眼看着,并不曾说什么,本就不是同姓一家人,强迫人家硬要姐妹亲热,难度太高了!丁筱楼没再针对范安阳,范安阳也不会去招惹她,各安其位。
却是私下与丁老夫人说,“二房的姑娘们都很有姐妹之情,但三房的姑娘就……”
“多谢嬷嬷提醒。”丁老夫人苦笑,范嬷嬷微笑道:“老夫人火眼金睛自是早看出来,十三姑娘是聪明的孩子,有的时候反因聪明钻了牛角尖,有人关心开解绕了出来,便长进了!”这话说得丁老夫人听了开心一笑。
“对了,我听说宫里办了金秋宴?嬷嬷可听说了?”
范嬷嬷点头,她与京中通消息从没瞒着丁家人,丁老夫人问起,她便将这事好好的与丁老夫人说了一番。
“……金秋宴之后,便有传言,杨妃看上了永平侯的嫡孙女儿,梅妃似相中皇后娘家的侄女儿。只有兰妃,竟是没看上谁家的姑娘。”
丁老夫人暗道,杨妃这是刻意要投皇帝所好?谁不知永平侯世子谢慕城是皇上的伴读。打小的交情,要是永平侯同意把孙女许给五皇子。可就明明白白的与富阳侯同一阵线了。
至于梅妃相中皇后侄女,非常明显,她要巴结皇后了!再想到她弟弟丢官下狱,皇后娘家会在这种时候应这桩婚事?皇后可不是没儿子9是梅妃只是借机向皇后表态示好?丁老夫人虽是内宅妇人,但丈夫曾任首辅,于朝事她也不是完全无知的,丈夫从前曾忧心先帝太厚杨家。恐为当今酿成后患。
后来宣老富阳侯回京加官进爵以解兵权,丈夫闻知消息,还笑着跟她说,先帝终究不胡涂。可是先帝不胡涂。不代表杨太后脑子清楚,一脑门的想给娘家恩赏,她一心想杨氏再出个皇后,偏偏先帝在此事上未如她意,择了礼部侍郎方雷之女为后。绝了杨元露为后之路,没想到杨太后仍不死心,富阳侯送女进宫为妃,此女倒是福泽深厚,一举得男。是为五皇子,其后又连生二子一女,倒是个好生养的。
丁老夫人轻舒口气,“我记得皇后的九皇子也十四了?”
“是啊!”范嬷嬷微笑颌首,九皇子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是嫡子,但在形同长子,又受太后溺爱的五皇子及武艺出色的八皇子、斯文俊秀的六皇子及文才斐然的七皇子环绕下,他这嫡子实在并无出彩之处。
范嬷嬷是知道内情的,面上却是露出忧色,“是啊!可几位皇子都还没开府订亲,皇后也不好越过几位皇子,为九皇子许亲。”
丁老夫人笑着道:“那是,长幼有序,五皇子的婚事未决,可就耽误几位皇子的婚事了。”
“是啊!”范嬷嬷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金秋宴上,富阳侯前世子之女穿的那袭缭绫红衣,“听说是杨大老爷从乐州带回去的,那手绣功着实了得,连皇后都赞不绝口,还令人问了杨大夫人是从何处觅来的绣娘,不想杨大夫人口拙,连话都回不好,惹得皇后不喜。”
要范嬷嬷说,杨元富已非世子,若非看在杨太后的面子,他的妻女是不能出席金秋宴,杨元贵这个新世子或许不介意,但他的妻子和女儿可不这么想,尤其杨延喜还因那身缭绫红衣出尽风头!杨延福是世子嫡女,被前世子嫡女比下去,心头能痛快?她可记得,这杨延喜昔日可没少仗着是世子嫡女身份,欺负这个堂姐,丝毫不因身处内廷就收敛脾气,反是常常脾气一上来,就当众下脸子。
其父如今已非世子,她还不知收敛!
丁老夫人微悚,杨延喜这性子不就与丁筱楼有些神似?范嬷嬷见老夫人发怔,脑子动得飞快,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丁老夫人由杨延喜联想到丁筱楼,从而决定要再更加管束丁筱楼。
倒没想到,这个决定使得对丁筱楼暗慕的王进修大为心疼,他姨娘使人来接,他都不予理会。
金水镇王宅,大老爷从任上捎了年礼回府,曲姨娘派了人来,想接儿女回任上去,丁文芙直接领了人去见老太太,来人抖着声与王老太太说了曲姨娘的意思,老太太当即翻脸怒斥:“什么东西!一个姨娘胆敢这么自做主张,连问都不问夫人一声,可见是个不安份的!去,让人去把她给我拉回来!什么玩意儿!一个上不得枱面的妾,久不在夫人面前立规矩,真以为自个儿飞上天当家做主啦!”
“老太太,老太太,这是,是,大老爷,大老爷准……嗷!”来人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怒极砸过来的杯盏打中额头,一头一脸的茶水甚是狼狈,茶水己凉没烫着脸,但如今已是十一月,茶水顺着襟口流下,冻得那媳妇子簌簌直抖,丁文芙冷眼看着站在王老太太身后的庶女王进蕗,小丫头原本听到她姨娘使人来接,小脸一亮,可紧接着王老太太勃然大怒,把小女孩吓得面色苍白小嘴直哆嗦。
眼见姨娘心腹媳妇被祖母当面痛斥,迎面一砸,王进蕗害怕的低头不敢看向那媳妇子求援的目光。她双手紧绞着压裙的绦子,偷偷抬眼去看嫡母,冷不防却与嫡母的眼对个正着。她大骇,慌张低头摒息不敢作声。
丁文芙见那媳妇抖如筛糠。庶女小脸惨白,当即笑着上前扶住婆母的手,“母亲息怒,莫为此事气坏身子,否则老爷可得担个不孝的罪名了!”
跪在地上的媳妇一悚,想起方才自己说是大老爷准的,若是老太太给气出个好歹来。可就全是自己和姨娘的错了!她伏首于地直赔罪,绝口不提此事是大老爷准许的了。
王进蕗小脸黯然,她今年不过十一,随父在任上时。着实仗着姨娘受宠,过了段好日子,谁知随嫡母回老家之后,竟被祖母带在身边严格管教,反观她那嫡姐成天自由自在。每日晨昏定省,祖母对她的态度是和蔼又慈爱,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记着她。
她和奶娘原以为姨娘不在身边,嫡母肯定不会善待她,倒是没想到。嫡母当起了甩手掌柜,把她甩给老太太后,就不管不问了。
忽地一只手探来拉她的手,她吓了一大跳,用力的把那只手给甩出去,她惊惶不已的抬头,就听嫡母在身前道,“您瞧瞧,进蕗被您给吓得浑身直发抖呢!”
她闻言望去,老太太沉着脸回看着她,王进蕗一个激灵双膝一曲就要下跪,却让嫡母的丫鬟硬是扶着双臂,“老太太慈悲,曲姨娘不知分寸,可不干进蕗的事,您养着她这么久,最是知道她性子的,她哪是那等不知好歹的孩子?您说是吧?”
王老太太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姨娘这种身份的人,可是她无能拦住丈夫纳妾,儿子的妾室她管不着,可千不该万不该,一个小妾自做主张,想接庶子女去任上,这让王老太太大怒。
这事不了了之,曲姨娘这心腹媳妇看王进蕗在老太太身边,自己一来就惹恼了老太太,想跟王进蕗搭话是不可能的了,她与同来的婆子商议,“姑娘不过是个庶女,接不回去也好,留在老太太和夫人跟前,将来婚事才能有好着落。”一个婆子道,不是她要说丧气话,姨娘是个妾,就算在任上,老爷下属的女眷愿意捧她臭脚,但要把姑娘嫁到那些人家里?姨娘就算肯,人家就会要?
“想办法把三少爷接过去吧!”
“也是,薛姨娘借着五少爷,可越来越受宠了!”这五少爷王进刚是丁文芙返老家前,才给丈夫纳的薛姨娘生的,曲姨娘会想把儿女接回去,除了想念儿女之外,也是想藉孩子压制薛姨娘。
却不曾想在老太太那儿碰了那么一个大钉子。
“定是夫人在老太太跟前说了姨娘的坏话,所以老太太一听到姨娘要接三少爷和二姑娘走,就这么生气。”
“肯定是如此。”
外头的两个丫鬟听了直笑,掩着嘴悄悄离开,回到正房,与丁妈妈复命时还笑个不停。
“哎唷!妈妈,快笑死我了!”
“你们两个小蹄子倒是快说啊!都听见什么了?”丁妈妈嗔道。
两个丫鬟把曲姨娘派回来的那几人说的话学了一遍,“咱们夫人可是大忙人,有那功夫在老太太跟前给个姨娘穿小鞋吗?有那必要吗?”
“她们也太看得起曲姨娘了吧?”
丁妈妈笑着摇头丢下还在嘻笑的她们,径去向丁文芙回报,丁文芙托着腮,若有所思的问:“你说她这般急着把老三和二丫头接回去,为的是什么?”
“应是接回去好压薛姨娘一头吧?”
丁文芙以指尖敲着桌案,良久才道:“她倒是能干,如今老爷跟前就小五一个孩子,自是万千宠爱集一身,曲姨娘素来得宠,想来是感觉到威胁了!”所以才会急寻外力相助,曲姨娘手段不差,可薛姨娘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安然生下儿子,这手腕、心性……“别拦着她们去找老三,若老三愿跟她们回去,就让他去。”
“夫人?”丁妈妈愕然,不料丁文芙又道:“看来,我得助她一臂之力,回头我去老太太跟前说几句好话,让二丫头去任上帮她姨娘一把吧!”
“万一老太太不让二姑娘去,反要让大少爷和大姑娘去呢?”
丁文芙似笑非笑的抬眼睃她,“你胡涂啦?大少爷如今进了广陵书院,大姑娘在丁家,跟宫里来的教养嬷嬷学规矩,老太太会让他们去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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