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前面这条路,早晨这段时间基本没人,沈寒也不急着卖茶,他要把今天一天的饭食做好。放木床的角落有一口锅,旁边还有一小袋粗面粉,妥善的用石头盖着。
粗面粉加水和成面团,再拍成面饼贴到铁锅边缘,小火烙熟,配上自己腌制的咸菜疙瘩,一天的饭食便准备好。
只是沈寒还没吃早饭,不远处就有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小寒,我好好想了一晚上,觉得这些年对不住你。我跟你婶婶商量好了,今天就把你接回去过好日子,家里也不缺你这口粮食。这个茶摊……就随便扔在这里,我派伙计帮你看着,怎么样?”
攥紧胸前的小口袋,沈寒深吸一口气说:“你以为这个茶摊是狗的……遗产?”他虽然没见过世面,但昨天沈文柏话里话外打听自家阿白的遗产,今天又颠颠的跑来,定是有所图谋。自从自己被婶婶赶出来,这位叔叔不闻不问之后,沈寒已经看透他们,若是没有利益可图,沈文柏怎么可能数次前来。
被说中心事,沈文柏自己都觉得茶摊里有宝物这件事荒谬可笑,只是想到先前见到的“高人”,便眼眸一寒,吩咐身后的家丁,“把他拖出来打断腿,扔的越远越好。”
躲在林子里的一众修士们纷纷打起精神,其中一位压低声音道:“来了。”
就见家丁撸起袖子,大步走近茶摊,正准备抓沈寒的胳膊,整个茶摊突然出现阵阵涟漪,瞬间把家丁和沈文柏弹飞。修士们眼冒精光,颤声道:“果真不出所料,那股力量波动绝对是上品宝器,原本咱们以为那只会阻挡修士,现在看来倒是连带凡人也拒之门外。”
“许是宝物已经认主,看来咱们不得不出手。”
“我等正道修士,从不出手对付凡人。”
“切莫往自己脸上贴金,谁不知道天道偏向凡人,咱们修士如若出手定会被因果缠上,若是那小孩将来会有一番作为,我等若是出手,将来飞升必遇死劫。”
“那大家一同出手便是……”
各式各样的修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又因为法术遮掩,从树林外面看不清楚,只能听到阵阵沙沙的声音,仿佛晚上的鬼哭声。
再说沈文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抛飞出去,肥胖的身体“啪”一下砸到地上,他不但没有恼怒反而惊喜异常。原本“高人”所谓的狗遗产,他心里不怎么相信,此时终于亲身体会到,便瞬间相信,心思电转间想到如果那宝物为他所用,以后还有什么人能伤到他?
“再去!”沈文柏迫不及待地要试验一下宝物的力量,便吩咐家丁再去。
沈寒从陶罐里拿出一块咸菜疙瘩,用菜刀切成细丝,拌上碎辣椒,鲜味和辣味完全混合散发出来的味道非常引人食欲。沈寒端着碗舀温开水,拿出一张粗面饼就着咸菜吃早饭。
辣椒长在不远处的小溪旁边,等什么时候去挪回来,栽到茶树旁边。眼角余光瞥见靠近茶棚的家丁,沈寒努力往角落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啊……”膀大腰圆的家丁再次倒飞出去,正好砸在正往这边观望的沈文柏身上。
“宝贝,真是宝贝。”沈文柏躺在地上喃喃自语,接着推一把身上的家丁恶狠狠道,“快起来,我得回去找夫人商量一番。”
瞧见沈文柏终于离开,沈寒暗暗松一口气,吃完早饭把矮桌摆好,凳子擦干净,重新烧水泡茶。经营茶摊这么多年,沈寒知道泡茶必须用滚水,烧水的柴火最好用一种质地坚硬的树枝,另外泡茶的工具不能有铁,否则会影响茶的香味。
一些个经常进出城运送货物的行脚汉子们路过茶摊必然会停一停,喝上两碗茶歇歇脚,再进滕州城。
树林里,修士们手搭凉棚观察一番,其中一位说:“进去喝茶的凡人没有被阻挡。”
“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要不……咱们出一个人试试?”
“不如让老衲去。”一位正在打坐的老和尚说道,睁开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
坐在一根纤细树枝上的道士闻言冷笑,“出家人四大皆空,怎么这回倒是不怕沾染因果,大师这是不准备渡劫?”
“不如让我去,寻常人等对于女子总是会卸下防备。”穿着灰色长袍的道姑笑道。
众修士们意见不一,修为又都差不多,没有人能出头。他们自以为幸运无比,能够遇到大能渡劫,还有机会得到大能留下来的宝物,每个人都以为这是自己的机缘,谁也不服谁。
此时远在万里之外的一处深山,几名长老也在争论不休。宫殿内外都有禁制,是当年正道大能联手布下,据说里面的魔尊也亲自参与过,寻常人等不可能解开。要知道魔尊当年是为千年一见的鬼才,自己顿悟入道,没有师承,修为却蹭蹭蹭上涨,要不是后来发生一些变故,魔尊恐怕早已飞升。
“要不请宗主出手?”一名长老试探性的问道。
“不可,按照推论,魔尊现在元神已经出现溃散现象,是最虚弱的时候。咱们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找宗主,那长老这个位子又有什么用。依我看还是先弄清楚里面的人是否清醒,以及……那条狗还在不在……”
这位长老说的中规中矩,众人都同意。沉默一瞬,先前开口的长老又问:“那该如何探知?”
宫殿内外禁制皆由大乘期高手布下,能够隔绝声音,在外面敞开喉咙喊肯定不行。一名长老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白纸,施展一个小法术,白纸变成小巧的纸鹤在空中转着圈儿飞,接着长老伸手一指,纸鹤向宫殿飞去。
然后离宫殿大门一丈远,纸鹤撞到透明的禁制上,化为粉末,风一吹,粉末散去。
众长老再次沉默。
“汪汪,汪汪汪。”突然从殿里传出一阵狗叫声,抑扬顿挫的跟说兽语似的。只不过众长老都听不懂,正要继续沉默,就听到里面的声音变了。“咳……尔等……拿吾之画像……前往滕州城茶摊……迎娶……摊主……”
长老们脸上闪过各种情绪,激动上前正准备问个仔细,就听里面的声音再次改变,叽里咕噜的,“汪,嗷呜……”
“错不了,我还是小孩的时候曾有幸听过魔尊说话。”一位长老干咳一声,见众人都看过来,自觉身价似乎隐隐提高不少,“便是如此,魔尊说话的语调似乎都掺杂一部分道,我等回去可以仔细琢磨,说不定修为会更进一步。”
“有道理。”其他长老纷纷点头,迅速离开。至于魔尊说的话,众长老还需要仔细参详,弄清楚其具体意思再行决断。
长老级别在宗门宗主之下,寻常修士若是修为不够,根本见不到。就像守在茶摊外面的各种修士,一部分是在外行走悟道的散修,另外一部分有门派的也是最底层的弟子,若是回去报上去,那宝物定然不会归他们自己所有,还不如守在这里,指不定那大机缘就是自己的。
吃过早饭过上一两个时辰,茶摊便会接连不断有客人前来,基本上都是常客,知道这里卖的茶水香,只需要两三个铜板,他们不在乎那几个小钱。
生意最好的时候便是中午吃饭后,这些个行脚汉子有些带着干粮,吃完后口干舌燥,正好跑过来喝完茶水解渴,惬意的很。沈寒就守在木桶旁边,有人来便舀一碗茶送过去,客人临走前会主动把铜板扔到一个缺了口的陶罐里。
叮叮咚咚的,铜板之间互相碰到一起的声音极为悦耳,等到积攒到一定数量,沈寒就会走过去把里面的铜板倒出来,妥帖地藏到贴身衣兜里。
捏捏胸前的布袋,沈寒看着茶棚外面出神,若是以前,自家阿白肯定会跑到太阳下面睡觉,等感觉皮毛晒得烫人就吭哧吭哧跑回来跟他挤在一起,软肚皮贴着地上的石板。
自家阿白挺聪明的,热了知道贴着石板降温,冷了就跑去晒太阳,可现在只剩下一小撮尾巴毛。
“小老板,你家狗呢?”喝一口凉茶,大汉笑着问。
“死了。”沈寒低头,小声回答。
那名大汉也只是随口问问,并不在意回答,喝完茶水便掏出铜板往陶罐里一扔,起身走人。
陆陆续续有熟客注意到往常存在感极强的大黑狗不见了,一些人便会问问,听沈寒说狗死了,便又问,怎么死的。沈寒捏捏胸口的小袋子,答:“被雷劈死的。”
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死了一条狗,随口安慰沈寒几句也就罢了。
躲在树林里的修士们全部都耳目聪明,这么点儿距离根本不碍的他们听茶摊里的声音,听行脚汉子们一个个都满不在乎的模样,顿时心里窝着一口老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那可是大乘期的妖修,动辄就能毁灭整个滕州城的!
“要不咱们一起去?”先前伪装成“高人”的鼠眼男清清嗓子说,“再拖下去,我怕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