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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余书记深刻的哲学观点,并不是放空对空导弹。了解甘中当代史的人,非常明白其言的现实性。钟校长和余书记共掌甘中,约莫十载。钟校长是老甘中,服务甘中早超过十年了,余书记比校长更“老”,只是中间脱离过一段时间,恢复高考那年,又回甘中执政。钟、余两最高领导,文治武功,珠联璧合,在甘中创造奇迹,是两指拾田螺,笃定的事。事实上,已经创造了奇迹。据说,学校连续八年,被评为县级以上德育先进。就刚不久,一溜汽车开进学校,下车人里,其中一个竟是我省外的同学。我大喜过望,一拳打过去。同学惊喜无限:“你早知道我来,先到门口接我?”
原来,我们都误会了。同学说,他们来我校取经的,说我校在省外名声很响,在中国最权威的德育教育刊物上,常常看到余书记写的文章,非常深刻、非常生动、非常有感召力,极有指导借鉴意义,因此,同学他们学校,不远千里,前来取经。这真可谓墙内开花墙外红,我校师生,没有及时学习领会余书记的经典,化为我们栽培参天大树的动力,感到无限羞愧。
德育教育的红花,开出墙外之后,却有个小小的遗憾,文化教育的花,墙内没开旺盛,墙外也不怎么香。恢复高考以来,已过去十来年,年年剃光头,这真不天公地道!钟、余合璧,能创造德育奇迹,哪有不创造文化奇迹的道理?现在,老让钟校长、余书记剃光头,遭受难看,肯定是老天歪了眼!也有人说,这完全是余书记自己寻的孽。话可哪能这般说,余书记是紧跟时代潮流,怎会有错?文革前,甘雨中学确是剡县最著名的学府,恢复高考第一年,高考上线人数,出自老甘中的,占全县四分之一多。只是文革中,造反派掌权,余书记又创造性的运用**思想,彻底摧毁资产阶级统治甘中的现象,说要为农业服务,为貧下中农服务,将甘中五马分尸,让当时甘霖区的五个乡,都分到一块尸肉,那些臭老九,当然都跟着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教育,二教育,老师下去割稻种田,贫下中农上来站黑板。到文革结束,甘中恢复校名,却已成剡县的三类学校,就如木板上钉铁钉,事实既成,一时无法改变。亏得钟、余力挽狂澜,还创造了德育教育奇迹,要是别人领导,甘中怕是早解散了呢。
然而,一流的领导,怎能容忍三流的学校?余书记要在“田头地角”,种出参天大树,这崇高目标,在场教师当然也十分理解,十分拥护,也十分想要,只是太怕余书记今晚就要实现,让老师们陪着论证到天明。
今晚,余书记发了善心,饶了大家,他只论证了一小时40分钟,在会场的鼾声将要盖过自己的演讲时,那参天大树,已稳固地矗立在甘中的“田头地角”,那些专心听讲的老师,已经听出,余书记开始转话题。
余书记的声音也大起来,而且十分激昂:“参天大树,需要我们全体师生齐心合力,辛勤耕耘,锄草施肥;自生自灭长不成大树,折折攀攀,要弄死大树!可有的人,就是不把心思放在培育大树上,不好好工作,上班时讨相骂,影响别人工作,这种害群之马,我们决不允许。况子侃就是这样的人,他的恶劣行为,已造成极坏的影响,他必须作出深刻的检讨。——况子侃,你上来!”
余书记的这一声吆喝,效果极佳,把大多数人的瞌睡虫吓跑了,大家直起腰,惺忪的眼里发现,老况一摇一摆、磨磨蹭蹭的走着,仿佛在无人之地散步。走廊上不断伸出手和脚,有两次,他差点倒地,亏得走得慢,身子只向前倾冲一下。以后的路,老况万分小心,才避开了众多的暗算。然仍发觉被抓住后衣盖、阻碍了行走,老况大声叫起来:“不要吵,让我上去检讨!”
行将死灭的气氛,即刻振奋起来。
老况终于站在演讲台上,台下响起了一些稀稀朗朗的掌声,即使校长书记讲话,也没得到过此等礼遇。老况大受鼓舞,面孔像红头雉鸡。因太兴奋,他反不知所措了,他回过脸去,问道:“唱……(老况立即止口,原本,他脱口想出的,大概是‘唱功老生’,我推测。)余书记,叫我说什么啊?”
余书记板着面孔,极不高兴的命令道:“检讨!就检讨!”
老况把身子转过来,半张脸向教师,半张脸向着右边墙壁,像是自言自语,“我是大老粗,八字不识一撇,叫我说什么呢……”
余书记喝断他:“不要假痴假呆,不是叫你说什么,是叫你检讨!”
老况恍然大悟,赶紧说:“我检讨,我检讨。——可我检讨什么呢?”
又有了笑声夹掌声。老况不解了,自己这句话精彩在哪呀,竟会有掌声欢迎?但这掌声确给老况很大的勇气。他终于不必多言,少讲废话,他要说检讨正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