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义狗女主人说：“我本来就在说正事，是你自己打横炮，扯开话题的。钟校长，我们都要讲良心话，你倒说说，这样的好狗，天下多吗？而你们把它打死了，把它吃了，老天菩萨也要落眼泪。”
钟校长赶紧说：“你说得极对，确是好狗，天下没有！不过，狗不是我们打死的，老况只是将死狗捡进来。老况错误已犯了，学校一定严肃处理，学校愿意做好赔偿工作。这样好不好？刚才，我说赔60元，我再加，加到100元，已超市场价两倍都不止了。刘洁培妈，这总行了吧？”
钟校长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这话，触犯了她的哪根神经，义狗女主人突然嚎啕起来，双手狠劲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眼泪汹涌四飞，并且还在不断上涨，极有使校长室成为湖泊的可能。她一边哭，并努力使哭声具有音调；一边用力击打着大腿，使自己的哭声更符合节拍，富有韵律，并且努力将哭的音乐声调，融合在说辞里：“我那可爱可怜的狗啊，你作了什么孽，好端端的遭人暗算啊，刚刚活奔乱跳的，一下子给人打横了呀；那个无缘无故打死你的畜生，一定会遭报应，双手双脚疯瘫掉啊；那些馋嘴的黑心肝，竟把你吃了啊，害得你尸骨没得剩，有冤没处伸呀；那些黑心肝呀，也要遭报应，保他烂嘴烂肚肠啊，让我看见笑啊……”
刘洁培娘的哭唱艺术非常圆熟，声情并茂，哀伤逼人，显示出强大的感染力。几个吃过狗肉的、也包括钟校长在内，肚子和嘴巴，都仿佛觉得隐隐的发痛，下意识的去摸嘴巴，虽然还完整，却都疑心，是不是真的开始发烂，心里着实发慌。钟校长先发话：“刘洁培妈，你节哀，别哭了吧，哭得我们都怪难受的。你的好狗义狗宝贝狗死了，哭又哭不活，你还是将哭的力气，用在为狗拿点回报上。——你看，我刚才讲的价钱，你还满意吧？毛狗已两块多钱一斤了。”
因为用情过深，刘洁培的娘有点虚脱了。她把头靠在老公的大腿上，有气无力的说：“满意个屁！不是自家的东西，不知金贵；你说得轻巧，我心里疼。你是校长，校长说话办事要公道，要让人咽得下那口气。你倒想想，所有东西都能估价的吗？所有的东西可以按斤量谈价的吗？我家的狗可以按斤两量谈价的吗？这样的狗，天下少有的狗，你说两块钱一斤？那么，钟校长，我问你，一百块一斤，二百块一斤，能买到像我家那样好的狗？能买到吗，啊？买得到吗？你能买到，像我家一摸一样的好狗，我出一千块一斤，你替我买来好了！”
自以为算得上谈判高手的钟校长，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被踩瘪的皮球，在这个女人面前，半点弹起来的可能也没有。她的话，像武打小说中说的铁布衫金钟罩功，想驳，想辩，根本找不到使用拳脚反击的地方，只有她，进攻，退让，收发自如，你只有投降的份。钟校长又急又恨，又羞又愧。退，再退不得，进，又更不能，只会带来更大的失败。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天下哪有这般狠毒的女人，贪得无厌到这种程度，怕是想要整个学校赔她那只狗？这时，钟校长想念起余书记来了，如果他在，或许可以抵挡一阵子。转念又一想，亏得余书记出差去了，要是他在场，看到自己如此一败涂地，有何面目在学校作大，与余书记并驾齐驱，领导学校呢？钟校长活了数十年，混了十几年官场，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失败的苦痛，甚至觉得自己的说话功能也退化了，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刘洁培妈，你这话••••••你要讲道理••••••你想靠死狗发财啊？”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再加上丈夫大腿的热力，注入她的身体，元气大增，一听钟校长指责的话，她的头，彭的从丈夫的大腿上弹起来，气鼓鼓的说：“你讲啥，我不讲理？我正是讲道理••••••”话没说完，拼命的咳嗽起来。他丈夫连忙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你不要急。——钟校长，这次，你说错话了，你怎能说我老婆不讲理？恰恰相反，她从头到尾，比来比去，都是在讲理，说明一个道理，金贵的东西，不能都可以以数量论价的，就像我家的狗••••••”
钟校长急了，也不讲礼数了，赶紧拦断他的话，说：“这也叫道理？照你们两公婆的理说，你家的狗不能用斤两来算价，那么，究竟值几千几万块？要不要用整个学校来抵你们的狗？”
这下，理又给狗主人得了，他呵呵的笑起来，说：“钟校长，你这就不讲理了，你说的是意气话！我们几时说了，要几千几万？我们要的是一个理：我家的狗，是有名气的好狗，你不能拿市场上的瘟狗、饿狗、杀肉狗的斤两，来比价我家的狗，难道你这个理都不通？”
钟校长又一次被堵住了嘴巴，感到脑子空空，找不出词儿来辩：“那，那你们究竟想赔多少？”男狗主人说：“我是个爽气人，反正再争，也争不活狗了。这样，我们刚才说，不能照斤称两，我想了，我们不能太主观，也迁就照顾一下你的意见，算一点斤量吧，狗重，就算一百斤；那狗呢，是凭白无故被打杀吃掉的，双倍价是应该算的；另外，我的老婆，因为这只狗，精神受到很大的打击，身体也搞垮了，无论如何要弄点补贴，这不过分吧？但，我说过，我是爽气人，我老婆的精神打击，不叫你们赔了，算了，就自认晦气了。我就说个准数，两个指头，一口价，给两百块，这事就了掉了。”
钟校长说：“哪里要这么多，一百块已经不少了，你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狗主人踱了两步，又坐下了，一字一顿的说：“这么大的学校，也要有这么大的气度。既然做下事，就要敢挡事，这么点钱，还想斤斤计较啊？”
钟校长说：“话不是这样说，大有大的难处，学校很穷••••••这样吧，双方互相让一点，150块吧？”
刘洁培的爹嘿嘿两声，站了起来，说：“钟校长，既然谈不拢，那算了，我们找政aa府部门来谈吧。”说着，就向门外走去。钟校长大急，忙拦住说：“贰佰就贰佰，你别走，我们来把问题解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