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尸开口说话,我和周晓秀俱是大骇,不及反应,走尸旋身一掌横扫,将周晓秀手里的布刀拍飞,恰巧就落在我面前。
“怎么可能?”周晓秀面色煞白,手捏奇怪手印,口念咒语,但走尸依然一爪击向其胸膛。
周晓秀连连后退,神色惊骇道:“你……你不是吴老魔,好啊,好一个吴老魔!居然不惜将自己的身体作为战场,在哪里,吴老魔你给我出来!”
我怔怔看着眼前的转折,心中疑惑想道:“奶奶没死?”
走尸却不再多言,咆哮一声扑向周晓秀。
周晓秀忽地哈哈大笑着冲出房间,尖叫道:“吴老魔你已是强弩之末,以为驱使一个煞尸就能对付我?太小看我了!”
吖——
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响起,我浑身寒毛倒竖,捡起地上的诡异布刀,拉着痴呆的张大虎走到屋外。
石子小路上,周晓秀状若疯狂地大笑,她左边肩膀上站着一个身穿红肚兜的煞白婴儿,正呲牙咆哮着,其牙如锯齿,其眼眶之中完全不见瞳仁,尽是血红。
我的头发根都炸了起来,差点就要转身狂奔而去。
血婴!鬼婴之中最凶残暴戾的存在,须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婴儿遭受极端虐待夭折后,再吃下生母或生父,聚天地凶戾而成。
“吖——”惨白血婴再一声咆哮,竟直接将走尸喝退两步。
“吴老魔,这可是我自己计算好时辰生下的至阴之女炼制的血婴,可谓极品中的极品,吞鬼灭神都不在话下,你再不出来,你的乖孙儿就要死了。”周晓秀朝夜空大叫道。
听到这话,我更是骇得心神颤抖,这周晓秀,竟然将自己的孩儿炼成血婴,简直泯灭人性!
夜空中没有任何回应,那走尸咆哮着冲向周晓秀,却见周晓秀冷哼一声,肩上血婴张嘴射出一道黑光洞穿走尸颈脖。
但走尸依然前冲,周晓秀眼神微变。
蓬!走尸突兀自燃,随即炸开,鲜红的火焰四射。
几个火球撞向周晓秀,却被血婴张口吞下。
“杀!”周晓秀凶性大发,布满血丝的瞳孔朝我瞪来,那血婴便鬼叫着扑来。
我浑身颤栗,忽觉右手刀柄发热,下意识地一刀劈下。
嗤,吖——
我定睛一看,见血婴的一条胳膊掉落在地,那血婴则退后三米,趴在地上朝我咆哮不断,森森恐怖。
远处的周晓秀神色剧变,惊呼道:“你……你能引动鬼头刀的力量?这……这不可能,刀上有周家先祖术法,不明术法者用不了这刀。”
周晓秀惊疑不定地看了我几眼,忽又厉喝道:“豸儿,杀!”
血婴再次向我扑来,快得只有一道残影。
同时,我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凶横恶念,大叫一声疯狂挥刀。
嗤,一刀斩下血婴的另一条手臂。
周晓秀神色再变,就在此时,一旁痴呆的张大虎忽然怒吼着冲向周晓秀。
“我杀了你——”张大虎悲啸着抱住周晓秀滚下山坡。
“大虎!”我暮然惊醒,见眼前血婴扑向山坡,我也握刀冲去。
月亮被乌云遮掩,山村里的可见度不高,我冲到山坡前时,完全不见下方景物,心急如焚地从一旁的石头阶梯绕道而下。
“大虎你要挺住,要活啊!”我惊惧呐喊着,摔了几次,浑身剧痛。
到了山坡之下,只见张大虎躺在地上不住抽搐,小腹处血流如注。
“大虎!”我惨叫着扑到张大虎身前,一手捂住他的小腹,但根本止不住喷涌的鲜血,他的腹部的伤口竟比我的掌心还大。
“火……娃。”张大虎费力仰起一点脑袋,颤抖道:“保……保重。”
随即,四肢一挺,落在我的臂弯里,再无气息。
“大虎……”我颤抖着探了大虎的颈脖脉搏,怎么也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
我心中绝望,眼泪汹涌而下。
我心目中的模范大哥,为了救我而不惜重返死境的好兄弟,也离开了我。
他带着满腔的屈辱和悲愤,死不瞑目。
想起周晓秀那个毒妇,我恨意滔天,提着布刀在村里疯狂怒吼:“周晓秀你给我出来,出来偿命!”
但直到我声嘶力歇也不见周晓秀,倒是接连碰到牛叔等鬼魂,它们见了我都纷纷避开。
鸡鸣之时,我疲累不堪地回到张大虎的尸身旁边,背着那已经冰冷的尸体回到家里。
听周晓秀的话,奶奶可能还活着。
我抱着一丝希望在屋里找线索,发现原本锁着鬼头刀的木盒里还有几页信纸和两本线装笔记本。
我拿起信纸展开,入目数字再次令我陷入深渊。
“炎燚乖孙,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奶奶已经不在人世。”
虽然早有预料,但此时依然精神恍惚,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一丝精神继续读下去。
“同时,意味着你已走在一条无比凶险的道路之上,奶奶一直极力避免你走上的道路。”
“云家自清朝云奇淼开始便落入了周家的算计,云奇淼天生大贵,说他有皇帝命也不为过,却因承了周家法刀而沦为侩子手,成了炼制阴阳鬼头刀最关键的棋子,云家其后十五代人都在周家的摆布之中,直至天地大变,周家大乱,云家才得以脱离周家控制。”
“我本是七杀符唯一传人,文革时期受人迫害,四十五年前在县里被你爷爷所救,我却被他一身业力和功德所惊,遂故意亲近他,渐渐发现了周家的三百年阴谋,也喜欢你爷爷的淳朴单纯,便决意斗一斗那周家。”
“我在能工巧匠配合之下打造了刀匣,又画了布符包裹鬼头刀,如此隔断周家对鬼头刀的追踪,也封锁鬼头刀对云家子孙的影响。刀上业力与功德并存,本不会侵害云家人,但周家担心鬼头刀与云家子孙太过紧密,还暗中下了恶毒的诅咒,自云奇淼十二世孙开始,云家人皆活不过三十岁。那诅咒与你们身上的业力纠缠在一起,我也无法可解,你爷爷和父亲皆是因此而亡。”
“但我苦思多年也有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便实施在你身上,你未出生时……鼠辈敢尓。”
信上文字在此结束,最后四字很潦草,一笔而就但力透纸背,应该是奶奶写到这里时发现了周晓秀的小动作,搁笔查探而去,后续诸事却是来不及交代。
我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没有答案,周晓秀说奶奶还没死是怎么回事?奶奶的试验具体是什么?
我惘然拿起盒子里两本笔记翻了翻,发现这是奶奶过去驱邪捉鬼的详细记录。
我颓然坐在地上,复杂无比地看了看身边被符布包裹着的大刀,恨不得拿块砖头砸毁它,但仅存的理智告诉我,如果可以砸了它,奶奶早就那么做了。
周晓秀还不知去向,我此时唯一的依仗就是这把刀,在杀死她之前,我绝不能倒下!
我将鬼头刀放回刀匣里重新设置了密码,疲惫不堪地抱着刀匣走出卧室。
暮然,我再次大惊,环视厅中,竟不见了张大虎的尸体。
我明明是将张大虎的尸体放在厅中的,怎么不翼而飞了?
难道周晓秀还没有走远,回来偷尸?
我心神绷紧,仔细检查了屋子四周,发现几个奇怪的爪印,像是老虎一类的猛兽留下的大脚印。
“难道蜈蚣山里有老虎出来偷尸体吃?”我悚然想道。
我小时候就时不时听村里的人说蜈蚣山有老虎,但后来慢慢得知其实谁也没在山上见过老虎,都只是似是而非的东西,都是怀疑而已。
但经历过昨天的事情之后,我深深感觉到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颓然跌坐在地,哀痛万分,想不到最后连兄弟的尸身都无法保全。
我惨笑一声,眼前一黑。
我醒来时已经是午后,山村里依然灰蒙蒙的,阴气阵阵。
“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周晓秀受伤,说不定那鬼阵法已经不存在了。”我拿绳子将刀匣绑在背上,背起登山包便往山坡下走去,一边啃食着自己带回来的南方特色糕点。
穿过阴风阵阵的山村来到河边,我登上古老的石桥,正走到中间,忽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涌上,同时瞥见二三十条高举着的腐烂手臂从小河下游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