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书将公事包斜挎在肩上,右手持莲花灯,左手牵着左小琴,左小琴不由得分说牵着我,直线前进。
“这是生机灯,以人的阳气点燃,灯光能驱邪,火苗的方向是吉位,但大叔现在不能说话,说话泄了气息,灯会灭。”左小琴小声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看燕书大叔手上的生机灯,发现那一小簇火苗根本就没有固定的方向,乱晃个不停,想来这生机灯也无法指引生路,燕书只得硬着头皮直线行走。
雾气越来越浓,但燕书依然低头努力寻找老虎足印的样子,似乎认定了那老虎是唯一生机。
事实上,我心里也隐隐有这种感觉。
不多时,忽闻刺耳鬼叫传来,左小琴低呼一声跳了起来,我的左手被她捏得一阵剧痛。
雾气涌动,左边几米外的地方,一抹红影扑来,我也不由得心弦一绷,刹那间如同被拉满的弓弦。
吱!一声惨叫,红影在距离我们两米处被灯光逼停,露出一恐怖面孔来,我都被吓得跳了一下,左小琴更是尖叫一声低头闭眼。
那是一个红衣女鬼,皮肤惨白,七孔流血,大嘴巴占了半边脸,正朝我们咆哮,一股阴风狂啸而至。
我将左小琴塞给我的手枪放到裤袋里,取下胸前的怀表,猛然伸过去朝那厉鬼打开。
“啪”的一声轻响,红光一闪,那厉鬼惨叫一声倒飞而去。
燕书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半拖着颤抖的左小琴继续前进。
但那厉鬼并没有被消灭,几秒后便跟了上来,吊在我身后三米远的地方,极其瘆人。
十几分钟后,又来一只面目模糊浑身在滴水的厉鬼,吊在我右边三米远的地方。
我看一下时间,六点多,已经是日落时分,心脏剧跳。
日落之后,连山村里不怎么凶猛的牛叔等鬼魂都能出来活动,那些外来的厉鬼更不必说,这里马上就要化作群鬼乱舞的地狱。
果然,七点多钟时,我们身边已经围着七八个厉鬼,个个形象可怖,不断朝我们张牙舞爪。
左小琴颤抖得厉害,燕书同样满头大汗,生机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忽明忽暗。
这里的情况显然再一次超乎燕书的预料。
我环视四周厉鬼,心神颤抖之间,忽地想起了那个沉埋心底多年的噩梦。
十六岁生日前夕,我没有喝下奶奶苦心准备的庆生糊,十二点过后,我梦见百鬼缠身,后来还因此大病一场几乎没能挺过来。
而现在,同样是生日前夕,没有喝庆生糊。
事到如今,我不再觉得当年恍惚中所见的情景是梦。
那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我过生日时,会遭数以百计的厉鬼索命!
想到此处,我从头凉到底,四肢僵硬。
左小琴牙齿打架地说道:“火烧云你怎么这么冰,要挺住啊。”
我醒了醒,惊骇想道:“如今又置身这阎罗伏兵阵之内,只怕用不着等到十二点就会有大批鬼怪嗅着我的气息寻来。”
我脚步一顿,扯停了左小琴和燕书。
燕书回头看来,眼里满是疑惑,左小琴依然不敢睁眼。
我虽然恨极了那周晓秀,不杀她我也会死不瞑目,但这短短半天里,我已确信燕书和左小琴至少不是和周晓秀一路的,如果继续和他们同行,极有可能会害死他们。
看燕书满头大汗的样子,相信再多来几个厉鬼就足以破灭生机灯了,而我极有可能会吸引数以百计的厉鬼前来。
“我……”我正要表明去意,忽闻一声震天咆哮传来,感觉地面都抖了一抖。
四周厉鬼纷纷嘶叫着作鸟兽散。
“虎啸!就在前面!”燕书惊喜无比地说道,莲花灯熄灭。
我有点愣神,又是那个疑似和奶奶有关系的猛虎?
左小琴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厉鬼全跑了,娇呼道:“那老虎果然是救星啊。”
我心里依然忐忑得很,但燕书又燃起了生机灯,朝虎啸传来的方向而行,我打定主意真有大批厉鬼涌来时便独自跑开。
十几分钟后,我们果然再次见到了老虎爪印,而且,爪印在雨后的丛林里十分清晰。
沿着爪印而行,大雾有逐渐稀薄的迹象,我也不由得心中一喜,完全确定了老虎是在给我们带路的。
那一声虎啸也真是霸气侧漏,把那些厉鬼吓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直到半个多小时后也不见有厉鬼跟来。
左小琴忽地驻足惊咦了一声,遥望东河村的方向,喃喃道:“玄光冲天,山村里有高人在作法,好厉害,比大叔还厉害得多。”
“村里还有人?”我失声惊呼,第一时间想到周晓秀,急问道:“会不会就是幕后之人?”
左小琴摇头道:“不知道,但不像是邪法。”
我怔了怔,脑中飞快思索起来:“不是周晓秀,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是谁?奶奶……还是……大虎?”
我脑海中浮现消失的大虎的尸体,惊疑不定。
但可以肯定一点,这个时候还敢在那边做法的,必然是本领通天的人,没有厉鬼继续跟着我们也许也和此有关。
燕书朝我和左小琴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我皱眉回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咬牙跟上。
此时,我们开始在走下坡路了,半个多小时后,突兀的叫声吓了我们一跳。
“大王叫你去巡山啦——”
但我们都立即意识到这是手机铃声,无不大喜。
“我的手机有信号了!”左小琴欢呼一声掏出手机,喜极而泣。
就在这时,燕书忽地脸色剧变,暴喝:“妖孽敢尓!”直接朝我开枪。
我双眼一突,便听见身后传来尖叫,转身一看,正见那恐怖血婴迎面扑来,满嘴的鲨鱼牙寒光闪闪。
砰砰砰,枪声响起,血婴连中两枪,身上冒出两股青烟,却只是顿了两顿。
我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热血喷在掌心纸人之上,将纸人朝左边扔了出去。
那血婴果然咆哮着朝纸人扑去,我也趁机掏出手枪开枪。
叮铃铃,诡异的魂玲之声传来,血婴忽然转身跳入草丛之中。
“小琴!”我身后同时传来燕书的惊叫。
左小琴被那恐怖血婴吓得两眼翻白,昏死过去了。
燕书连忙掐她人中,这种情况可可轻可重,人吓人都可以吓死人,因为魂儿被吓跑了,更何况是突兀出现的恐怖血婴。
万幸,十几秒之后,左小琴哼哼着醒来,再次哇哇尖叫,好半会才镇定下来。
“居然祭炼邪物,这里的事情太骇人了,必须赶快离开然后叫支援。”一直沉稳有度的燕书也露出惊悸的表情来,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赵队长,我燕书,对,你现在定位我的位置,派人来接应一下。还有,千万不要走东河村的方向,叫人封锁东河村周边十里,不,封锁二十里地界,等待上头的通知。”
燕书又低头听了一会,挂了电话,然后说道:“我们现在处于东河村北方十三里的林子里,向西走十里路左右就是宁坝镇,快走。”说完便当先而行,右手持枪,左手从公事包里拿出强光手电筒。
我将手枪还给左小琴,说道:“我看还是你比较需要这个。”然后也拿出手电筒照路,走在后面。
暴雨过后天朗气清,一轮明月挂在空中,山林铺着银光,不难认路,但雨后的山路着实泥泞,加上我本就消耗了许多体力,渐渐觉得浑身酸痛起来,气喘吁吁。
昨夜折腾到现在,又是追杀周晓秀,又是暴雨爬山,以我的体格还没有倒下可以说是奇迹了。
但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没过多久,我感觉五脏六腑仿佛要着火了一样,浑身火辣辣的,意识也恍惚起来。
我再次想起十六岁那场高烧,心里越发觉得不安,终于一脚踩空扑在地上。
“火烧云!”左小琴过来扶我,触手便惊呼道:“好烫,发高烧了啊,你果然淋不得雨。”
左小琴从公事包里拿出三片药丸让我吞服,燕书也走了过来摸一下我额头,皱眉道:“很严重,必须马上送医院,来,我背你走。”
就在此时,左小琴双眼一突,表情变得呆傻起来。
我身后阴风呼啸,强撑着精神转头看去,也几乎被吓破胆。
后方二十米左右,红光大作,玫瑰花雨飘飘,八个红衣白面的鬼魂抬着一顶豪华花轿飘来,花轿前面有一男一女两个小童在嬉戏,花轿后面还有十几个白面鬼魂在敲锣打鼓。
呜呜呜,类似葬乐的曲调响起,伴随着小鬼的童谣:“一个人,两个影子,三个头,四个尸身,五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