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跳,越过散落的断砖,我第二次走进“鬼洞”。
刚进入洞口,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倏忽一下掠过,带来几分阴凉,还含着些腐败味。我抖了抖身体,继续向前。
我感觉黑猛在后面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跟了上来。
开始的一段路都熟悉,不必特别小心。绕过那几截枯骨,我们再向洞里走去。
由于是半上午,洞里的光线并不昏暗。走了大约二十几米,眼前豁然开朗,我们来到了那个铺满蝙蝠粪便的大洞。
“我的上一个主人就是在这里掏蝙蝠粪的。”黑猛在后面轻声对我说。
我没说话,抬头往上看,昨晚没看清楚的地方显现在眼前。洞顶一边的斜长裂缝像开着的一扇天窗,阳光斜射进来,投落在几根灰黑色的石钟乳上。洞顶并不平整,一根根的石梁横斜突出,支撑着山体,巧妙地形成了这个山腹中的空洞。
我一边暗赞大自然的巧夺天工,一边仔细搜索地面。地上较为平坦,铺着一层厚厚的黑色蝙蝠粪便,散发着发酵后特有的腐败气味。洞很大,约莫相当于我以前见到过的一个篮球场。
我先沿着洞壁转圈巡察。靠近洞壁的地方,有不少高低不平的石块,大小不一。还有一根根耸立的石柱、石笋,突兀地挺立着,不知是怎样形成的。
走走,停停,嗅嗅,看看,我好不容易才绕着大洞转完了一个圈。
黑猛却一直站在那里,死死盯着洞中央的一个地方,像在思考某个问题。忽然,黑猛冲着虚空中“汪汪”叫起来,声音在洞里回响着,愈发响亮。
我吓了一跳,正要制止它。这时,头顶上“噼啪,噗噜”响成一片,像有什么东西在洞中回旋飞翔。随着这杂乱的声音,“啪嗒,啪嗒,”一些黑点掉落到地面,像雷阵雨初落时一样。
是洞里的蝙蝠被黑猛的叫声惊动了!
我与黑猛急忙躲到洞壁下,紧张地看着蝙蝠们不停乱飞。
我没有责怪黑猛,也许它刚才想起了过去的伤心事,用吠叫来宣泄吧。
过了很久,蝙蝠的振翅声才逐渐稀疏,粪便也没有了。
我与黑猛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大家都明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为了不再惊动蝙蝠,我们决定暂时用这种方式交流。
在之前的巡察中,我已经发现,除了进来的那个洞口,大洞还有另外三个洞口。一个昨晚我已经去过了,肯定不愿再去。另两个一大一小,我斟酌了一下,决定进大的那个。没有找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我们是不会放弃而退出的。每种动物都有好奇心,我们狗类也不例外。况且半途而废不是我的性格,黑猛看来也是。
眼神坚定,我们决定了。不知道这个决定对我们来说是福还是祸,反正我们的好奇心压倒了恐惧,至少目前是这样。
调整了一下,还是我在前,我与黑猛向那个稍大的洞口进发。
进来了,才发现里面要昏暗得多,勉强可以看清。走了不到两米,洞向右拐弯,我一抬右前肢,感觉触到了什么东西。撤腿一看,是一架依靠在洞壁上的人体骨骼,头脚完整。我连忙后退几步,后臀撞在黑猛身上,撞得它也连连后退。
让开位置,黑猛与我一起看这个骨架。这是我们进洞后看到的第一副较为完整的人的骨头。他斜靠在洞壁上,呈面向洞内的姿势,应该是在进洞时死亡的。一些细小的骨头像指骨等都散落在地上。从灰白色的腐蚀程度看,跟刚进洞时的枯骨是同一个时期,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
什么人会死在这个地方呢?
我与黑猛目光对视,互相询问对方,显然都不可能知道。
更小心了,我们绕过枯骨,小步向前,因为洞道变得狭窄了。如果是人,必须弯腰而行,对我们倒影响不大。
我继续向前探路。洞内复杂起来了,时而狭窄,时而宽阔,时而一段往上的斜坡,时而又往下,而且弯道很多,七弯八拐的,仿佛走不到尽头。散落的人骨却不多,仅有少量的腿骨和趾骨。
爬完一大段上坡路段,我们停下来歇息片刻。这样没有目标地跑上跑下,时间长了,身体有些吃不消。各自斜躺着,我与黑猛依然没有出声,只听得到彼此交替的喘息声。
忽然,隐约有一丝声音传来,“呜呜呜,”极细微,飘飘忽忽,在洞内游走。我们狗类的听觉灵敏是出名的,往往很容易捕捉到人类察觉不到的细小声音。我与黑猛几乎同时听到了这个声音,忙挺起身,耸起耳朵再仔细分辨,连呼吸都暂时中止了。
“呜呜呜,”声音忽高忽低,飘飘悠悠,像是从洞里的某个地方挤压出来的,又像是鬼府溜出来的冥音,难以分辨源头。再用力听,听得真切了,确实是从洞的里面传出来的!
我与黑猛不自觉地对视一下,慌忙一跃而起,凝神戒备。
你要知道,在一个对于人类来说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腹里,突然传来这样奇怪的声音,对心理的冲击造成的压迫可想而知了。很自然,在一个被称为“鬼洞”的地方发出来的怪音,不想叫它“鬼音”都不行。
静,不一般的静!只有那丝“鬼音”断断续续、高高低低地飘忽,像地狱鬼魂发出的呻吟。
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肌肉僵硬是怎样的感觉,麻麻的,无法动弹,而偏偏自己又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根毫毛的竖起。洞内虽然不是很凉,但我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冰窟里,想要颤抖、战栗。
黑猛也像石雕一般,在那里一动不动,它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
很久,很久,恍惚过了长长的一年,我们延长呼吸,慢慢恢复过来。
前进还是后退?我们的眼里闪着同样的问题。
这时,我们才察觉“鬼音”已经消失了,我们居然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太诡异了!难道是在警告我们不准进一步深入?
我与黑猛小步来回走着,不敢发出大的声音,生怕引来不可知的“怪物”。对于无法感知和把握的神秘事物,我想任何生物都会心生畏惧,不敢招惹。
进与退,实在不是一道好做的选择题!
不好做也要做。选择的结果,我与黑猛出奇地一致——前进。也许这就是人类常常说的“狗胆包天”吧,在我们狗族的观念里,“鬼神”的份量并不很重,反而更多时候是对人类敬而远之(主人当然除外)。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遇到过惑人的鬼怪,只见过凶残的棍棒。
选择好了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我们动了。这回黑猛抢先走在了前面。我有些意外,也不免生出一丝感动,报复心也不是那么强了。恩怨分明才是真狗本色,这个我分得清。
又是一个向左的拐弯,前面透出几分亮色,引诱着我们向前。“鬼音”又响起来了。比先前更清晰,拖长的音尾,没有明显的高低节奏,像一个人不停息地吹着笛子,而且只有一个调。
豁出去了!
黑猛回头跟我对视了一下,互通了心意。我赶上几步,略后于它。
迈步,拐弯,向前看,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我们难得地默契。
眼前是一个大三角形的空洞,足有一间堂屋那么大。三角形的上角斜插右方,一道亮光投射进来,照亮了下面,两个岔洞一左一右。在分岔的地方,摆着一个石台子,上面有一个白森森的圆形物品,那“呜呜”的声音就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我们仔细地看着,听着,再没发现有别的异样,都松了口气。黑猛还是先动,我紧跟着,走进这个三角形洞窟。
走近了石台子,有风向我们吹来,不太凉。我们也看清了台子上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类的骷髅骨!端正地摆放在上面,旁边有一些石块支撑、堵靠着,风从空隙中穿过,发出“呜呜”的声音。随着风力的强弱,声音时大时小。
找到了“鬼声”的源头,我们彻底放下心来。就是不知道为何在台子上有这么个骷髅,是有人故意放的吗?也许这里曾发生过什么特异的故事,我们都不得而知。反正进洞以后,我们眼里看到的都是谜面,还没找到一个谜底。
我们就势躺在石台子前面休息一下,让过分紧张的神经松弛松弛。
休息够了,我们向左边的岔洞挺进。右边的是不去的,看光线,是通向洞外,而且坡度太大很难攀上。只有左边洞里好像还透着神秘气息,对我们很有吸引力。我们现在实际上已经没有明确的目标了,本能地要往里面走,也不管里面会有什么。人类做事很多时候也是这样,开始时目标凿凿、信心百倍,后来走着走着就迷失了,只凭着下意识在行事。我们现在也是如此。
洞,越来越窄;岔道,越来越多。幸好我们狗类有特殊本领——撒尿做标记辨位,能够找到返回的路。
真的有些累了!
在洞里好像失去了时间概念,不能判断到底走了多久,我只感到四肢开始发酸,提腿有些吃力。但看到黑猛兴致不减的样子,我也不好提出放弃。
但是,这洞什么时候才到头呢?
攀上一段向上的石坡,钻过一个箩筐大的窄道,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久违的一线阳光落在石壁上,不大,却很亮,亮得晃我的眼。我忙闭上眼睛。
眼睛闭上了,耳朵、鼻子却没放松。猛然间,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不好,这里有野兽!
没等我把眼睁开,走在前面的黑猛“汪汪汪”地大叫开了,声音在洞里回荡,震得我耳朵痛。黑猛的声音急迫,也含着几丝恐惧。“呜呜呜,”它好像在对着什么怒吼,又在威胁什么。
我赶紧睁开眼,两团绿光闪入眼帘,像两盏绿色的小灯笼,漂浮在对面石壁下的空中,缓缓移动着。黑猛已经靠近绿光了,不停地怒叫与怒吼,非常紧张。
我再也不能沉默了,纵声“汪汪”大叫:“黑猛,快退回来!”
没等黑猛回身,那两团绿光迅速移向它,黑猛也快速扑了上去。
但黑猛退回来的速度更快,不,不是退回,是摔回来了。
“黑猛摔回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我心目中几乎无敌的黑猛竟然被什么东西摔回来了!
天啊,我们遇到的是什么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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