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着高山流水,两年时间弹指一挥,人聚人散,来时憧憬无限,走时又归于平淡。天下筵席无不散,日后风起云涌间再相见。众人惜别,多有几分的感叹,不管在别院之时有多少的摩擦和恩怨,此时此刻,多少都被离别的愁绪渐渐冲淡。
索菲亚第一次在楚心仁面前哭了,即使在最后的时刻,她也没有勇敢地表达出来,因为她知道那是徒劳的,在楚心仁心中是不会有自己的位置的。其实,有些话不需要表达,楚心仁明白,以后在圣元帝国,他又多了一个妹妹,仅此而已。
四人收拾了行囊,跟着姬远凌带来的随从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一路上,楚心仁总是在和天天不经意间的眼神接触中,都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两人终究有所羁绊,始终无法敞开自己的心声。
姬鸿垒看在眼中,心头不时的叹息。这时,他突然扯了扯楚心仁,笑道:“还不快回神转来,你看谁来了。”
顺着手指的方向,两个人影拦在了前面。猎猎风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下映入楚心仁的眼帘,黯然的心情忽的一扫阴霾,重现了光明。
瑶芝……楚心仁策马而上,欢笑着迎上了心中久久的思念。
却不知,天天已经扭过头去,掩饰不住的伤感,任由大风吹起青丝,支影形单。
瑶芝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还站着那位漂亮的有些不像样的师兄,风溟。
十指紧握,四目凝视,仿佛两尊入定的雕像,毫不顾忌周围诧异的目光。欲言又止,重逢之情竟无法用语言表达,此时无声胜有声。
“咳咳……”风溟终于忍受不住,再漂亮的花瓶也不能被人这样摆着啊。
两人似才如梦初醒,一时反倒都多了几分红晕。
“楚心仁,你小子够狠。我算是看走眼了,这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今天,我便把瑶芝交给你了,好好待她。”风溟语气依旧的冰冷,脸上却掩饰不住少许的满意。
“有劳风溟师兄了。”不愠不火,不卑不亢。楚心仁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平和的气息,让风溟着实又是一惊。回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之时,那个满脸愤怒,倔强无比的小子,变化之大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姬远凌一众上前,双方寒暄了几句。瑶芝和风溟毕竟是司空玄玉的弟子,这样的身份让姬远凌也是礼待有佳。
楚心仁将这些朋友一一介绍给瑶芝,只是到了天天时,楚心仁明显的有些局促,即便是想努力掩饰也多有几分的破绽。原以为瑶芝会有些生气,哪知瑶芝竟然主动上去拉起天天的手,笑道:“你便是天天姐姐?我听碧螺那丫头说了你好几回了。听了你的事,我都哭了好几次……”
都说女人的心难以捉摸,即便是女人自己也未必能够相互了解。瑶芝的举动无疑再次证明了大家的想法。就是天天也是愣了半响,连着手怎么被瑶芝握住的都不曾察觉。一开始,天天依旧延续了冰冷的本色,一句话也不说,渐渐地许是自己也觉着不好意思,开始有所回应。一来二往,两人策马并行,竟然聊了起来。
姬鸿垒和楚心仁走在最后面,无不惊叹世间之事的奇妙,结局往往让人难以预料。
“碧螺那丫头平日对你横眉冷眼的,关键时刻还是站在你这边嘛。这两姐妹看着挺和睦的,呵呵。”姬鸿垒冲着楚心仁眨了眨眼,诡笑道。
楚心仁摇了摇头,叹气道:“也许吧。”碧螺怎么说的他倒不在意,瑶芝性格直爽,单纯,这种事情最是容易打动女孩子,怕是她心中根本没朝那方面想吧。天天的事,大家还是顺其自然吧。
这番从乾坤外院回来,按例当先到京师面圣,接受封赏。一行人走了近一月,终于又回到雄伟的京师。
红瓦高墙,绵延数十里。旌旗猎猎,迎风招展,宏伟雄壮,傲视天下。京师一如既往的恢宏壮观,只是在姬鸿垒的眼中,猎猎旌旗就如恶魔利爪,高大的城门张开无边的大口,等着自己的将是凶险和危机。
一行人呢马不停蹄地朝着皇宫赶去。也许是这回皇朝的两位精英都没有达到仙级,整个京师看不出有多喜庆的场景,即便是入了宫门,也只是简单的礼仪仗队迎接。想来皇朝也是不愿倒花银子给属国张脸,给自己难堪的。可是,在姬鸿垒看来,除了这些,怕是还有一个缘由,那便是父皇病危后,朝政已经被架了空。德妃可不会做出大张旗鼓替自己拉拢人气的事情。
金銮殿上,楚心仁算是第二次见到这位威加海内的帝王了。回想起两年前第一次觐见之时,颇为这位慈爱仁厚的老皇帝所倾倒。只是这一次,楚心仁明显感觉到了岁月的无情,老皇帝的精神明显已经垮的太多了,虽然依旧慈眉善目,可惜已经不复当年的风采。他的眼光不经意间掠过了姬鸿垒,看到的是一副痛心疾首、黯然伤神的关切之情。一想到姬鸿垒所谓的“以仁治天下,以不仁救苍生”,或许他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的绝情。至少面对病重的父亲,这份关切之情还是发自内心的。
老皇帝身边,坐着的那位头戴六龙三凤冠,身着百鸟朝凤服,一身雍容华贵的妇人便是权倾朝野的德妃娘娘。果然生得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威而不露却气势十足。
不管如何,代表了皇朝载誉而归,奖赏是不可避免的。对于姬鸿垒,在此之前楚心仁便已经得知了结局。姬鸿垒封为庆王,赏赐封地庆州。看似风光无限,在四位皇子中,除开太子以外,第一个封了王,可是庆州地处皇朝极北苦寒之地,远离京师,更是与其舅父的大军驻地相隔十万八千里。与其说是奖赏,不如说是流放。传言陛下最为疼爱这位二皇子,看来老皇帝到这个份上,也是无力回天,只求能保住爱子一命便是万事大吉了。可是,即便是姬鸿垒在乾坤外院装得性格大变,碌碌无为,这些能够保全性命尚未可知。权力、政治,真是可怕的东西。
古廷风有着古家的背景,虽然没有这些的忧虑,但是身处这样的漩涡,很难逃得出二皇子党的嫌疑,封赏也是看似龙恩浩荡,却是毫无实际的意义。一个正四品的二等侍卫、云麾使,御林军中的一个侍卫统领,等于用官职困在了京师,将其与姬鸿垒彻底得分开。
两人是天龙皇朝之人,加官晋爵理所当然。天天和楚心仁便不同了,他们是属国臣子,封不得官职。天天本来就是身份尊贵的郡主,此次封赏了一品天命公主,在爵位上已经到了几乎和龙池国主相提并论的地步,算得上风光无两。
到了楚心仁时,似乎情况变得有些复杂了。
“选择?”楚心仁听到这两个字,一下傻眼了,不知道事情如何变成这般地步。封赏也有的选择?
老皇帝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加官、一个晋爵。加官的话便是留在天龙皇朝,封包衣护军参领,这可是从三品的大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还是属国番邦,居然得到这么高的封赏,这怕是天龙皇朝开国以来的头一遭了。就连着姬鸿垒也诧异了,在他的预计之中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他们不知道,这可是多亏姬成兰的推荐,想要为皇朝留住一个人才。楚心仁和天天不同,不是天南国王室,虽是身在御宗,但仍然有改投他主的可能。在姬成兰看来,此子绝对可以拉拢培养。即便是当时他不能就范,也可以封赏一个高高的爵位。于是乎,便有了晋爵之说,只是这爵位居然是南博公,王公侯伯男子六等爵位,一个普通的贵族,一下子提高到仅次于天南王的地位。这分明就是置楚心仁与天南王室水火不容、互相猜忌的境地。
这哪是选择,分明就是威逼。可是明面上还是皇恩浩荡,根本无理可争。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是皇帝。
只是楚心仁向来傲骨,自己好歹是天南国的臣子,倒是被皇朝封来封去的,这算是哪门子的事情?皇朝算是宗主国,但不是太上皇,这样做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楚心仁第一次对于这种君臣似的两国关系感到了厌烦,于是先是大谢隆恩,谢恩完了立马说道:“草民乃是一介平民,陛下隆恩浩荡,草民受之有愧。草民身为天南国臣民,断然不可在京师为官。至于南博公的爵位,草民更是惶恐,无功无勋、何德何能受此大任。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又是一道惊雷。天龙皇朝开国千年,先是史无前例地封赏一个属国臣子如此高官厚禄,然后又是史无前例地被番邦属民在金銮殿上堂而皇之地拒绝。
这回就连姬鸿垒心头也开始着急了。
“你这是想抗旨?”这时,忽的一阵炸响,德妃说话了,一开口便是杀头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