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儿,你可知朕召你进宫来,是为了什么?”玄刚皇同元懿弘旭一起步入了别苑,春暖花开,山水依旧。迷迭香的味道犹如点点星光,慢慢萦至鼻端,却是长久不散。
元懿弘旭昨宵的酒还不曾全醒,看着这别苑之景,忽然有种回到儿时的感觉,母亲动人的声音犹如天籁,点滴入心,融化在他的童年记忆里。
“旭儿,你看这活水,可看出什么不同来?”她俯下身来,柔声问道。
他思忖片刻,很快答道:“嗯……活水比一般的死水流得快,而且还能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
见那女子没有说话,他眨巴眼睛,不禁仰面反问:“儿臣说得不对吗?”
那女子莞尔一笑,倾城如斯:“旭儿说得很对,只是你可知温习功课就犹如这活水,‘温故而知新’,习新而知奇。只有不断地温习旧知识,学习新知识,才能宛若这活水一般,有融会贯通的本事。”
“旭儿明白了。”
“嗯,旭儿就是聪敏。”女子轻柔地抚着他的脸蛋说着。他融化在她的笑容里,笑得愈欢。
……
元懿弘旭一时走了思,玄刚皇脸色却变了铁青:“你不会连你母妃的祭日都不记得了吧!”
母亲的祭日他又怎会不记得?反倒是玄刚皇,竟还有脸带他去给母亲祭拜。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发现玄刚皇在母亲最喜欢的这个地方,居然修了一个祠堂,他还因此跟玄刚皇大吵了一番。
元懿弘旭看在玄刚皇对冉云昕还算不错的份上,看在今日是母亲祭日的份上,也就忍了下来,语气冷硬地说道:“儿臣自然记得。”
“记得就好。”玄刚皇平稳地吐息,心中怒火却难平,他沉沉启口,“朕听说,你整日酗酒,待在屋里都不出来,可属实啊?”
元懿弘旭的脑海里一下便浮现了一张面容,薛安。
他并未回答,只自顾自地朝那祠堂走去,黑袍稍稍一提,迈过门槛。玄刚皇面色一冷,表情瞬间僵住,也不再继续责问,只是心中愠怒又深了一层。
元懿弘旭取过三根香,朝着那笔触遒劲的牌位拜了几下,口中不由言语:“母亲,孩儿不孝,孩儿不求您的原谅,只求您泉下有知,保佑孩儿……”之子。
岂料,玄刚皇却沉声开了口:“你居然还知自己不孝啊!朕当你一点都不自知呢!”
“整日酗酒成性,日渐消沉,自暴自弃,不知悔改,前几日还跑到丞相府里去闹事,惹得冉府夜里鸡犬不宁。这件事在宫中皆已传得沸沸扬扬,朕的颜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你难道忘了你答应过她什么了吗?”玄刚皇用手指着吐火素琴的牌位,厉声责道,“你当自己是市井小儿吗!如此不顾身份,不知廉耻,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对得起朕这么多年来对你的苦心栽培吗?”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如此自甘堕落?!”玄刚皇厉色言辞地斥道。
元懿弘旭眸底一凛,面色愈冷,将香小心插好,这才缓缓开口:“是,这么多年来,父皇对儿臣确确实实是苦心栽培,为了巩固这江山,为了让本王好继承皇位,父皇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元懿弘旭转身望他,话锋一转,“本王倒想问问,父皇这般薄情寡义,就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母亲了吗!”
玄刚皇忽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薄情寡义!朕本就是孤家寡人,这江山是朕一手打下的,朕自然要竭尽全力将它保住,只要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国家安宁,朕纵是背上些骂名又有何妨!”
“过了这么多年,你就一刻都不曾后悔过?”元懿弘旭酝酿了许久,这句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后悔?”玄刚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朕没什么可后悔的,若是再来一次,朕还会选择那么做。旭儿要怪就该怪那老天,偏要降下大雨,害得她凄苦离世,害得朕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他一直深爱着她,怀念着她,却独独不曾有过悔意。
元懿弘旭心中波澜起伏,再也压制不住,他双眸微眯,神色凌厉:“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悔改,你根本不配拥有母亲的爱!”
每每提及吐火素琴,元懿弘旭就会变得格外话多。玄刚皇一再忍让,还不是因为自己深爱着她,而此刻他却说他不配?寒意霎时传遍全身,玄刚皇只觉身子一抖,好似置身冰窖之中。
玄刚皇眸底愈沉,坚持己见:“不管你怎么看朕,朕还是那句话,朕为了江山社稷,纵使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眼中狠戾,更胜无情。
“旭儿,朕原以为你作为朕的皇子,定能理解朕的苦心,却不成想,你竟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甚至不干不净的女子,这般一蹶不振!”
元懿弘旭倏地一惊,冷眸微眯,盯着他,竟是刻骨般的冷狠:“原来是你,是你逼得她离开王府的,是不是?本王问你,是不是!”
“是又如何,朕只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她!”玄刚皇眸光大亮,一股杀意从两眼凛然透出。
元懿弘旭狠狠瞪了他一眼,双拳紧握。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朕说过,朕为达目的,当真可以不择手段。”事到如今,玄刚皇也只好威胁。
不料,元懿弘旭却冷眼相向:“手段狠辣,不讲情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便是你口口声声贯彻的治国之道?若当真如此,本王宁可周游四海,也不愿当这冷血天子!”
“你——”玄刚皇怒火攻心。
然而,元懿弘旭却毫不理会,只将黑袍猛地一挥,愤然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他立时一停,却并未回头,只冷冷摔下一句:“本王近日便会启程前往前线抗敌,该如何安排,本王想父皇应该知道的吧!”
一口血漫至唇边,最终还是被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玄刚皇身子大震,差点没能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