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尔岚拿出一方帕巾,轻轻盖上逍遥子的脸,避开了风雪,也避开了视线。
她明白逍遥子并不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可落在熊倜眼中,终归太过残忍。
熊倜脚步沉重,不过三两步的距离,他走的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司徒尔岚的目光从熊倜身上移到逍遥子的尸体上,三年了,若非暗卫往里面放了流香粉,只怕此刻他们见到的是一具骸骨了。
司徒尔岚看着逍遥子的伤口,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缓声道:“开始吧。”
二人十分地小心翼翼,唯恐伤到了尸体,流香粉虽然可以不让尸体腐烂得迅速,可人气一旦靠近,加上接触的空气,只会适得其反,司徒尔岚和熊倜要做的,就是希望能尽快查清逍遥子的死因,让他入土为安。
司徒尔岚探着逍遥子胸前的一处伤口,面色有些变化,“怎么会……”
那厢,熊倜已经缓缓平复心情,顺着司徒尔岚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怔,目光顿时寒了下来。
“胸口有明显的凹陷,应该是中了深厚的掌法。”
“所以师父的死,不是唐门所致,而是有人趁着师父中毒,出手偷袭师父?”熊倜的眼中,泛起微微的血色。
司徒尔岚抿着唇,缓缓点了点头,“应该不假,唐门的毒虽厉,可凭逍遥子前辈的功力,怎么会撑不过暗卫到来?”
熊倜缓缓闭上眼睛,几个呼吸后又睁开眼,已经恢复了素日的平静。
司徒尔岚又探看了逍遥子的背部,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引得熊倜也看了过来,“怎么了?”
“左边伤口细小密集,应当是唐门暗器所致,可是你看右边……”
熊倜蹙眉,冷声道:“剑痕。”
司徒尔岚也没有反驳,“有人持剑,对逍遥子前辈的背部刺了一剑,可是却没有刺到,而是用剑气,透过剑身以劲气发出。”
“也就是说有两个人。”熊倜冷冷的开口,手心握成了拳头。
司徒尔岚无声地点点头。
胸前的那一掌,内力明显比后背剑气来得深厚,否则何须再来一掌,想必是剑气不足以致死。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人不直接一剑刺了干脆?剑气的威力始终不及实剑来得强。
“什么剑,怕人发现会留下痕迹?”熊倜用眼神询问着和司徒尔岚一样的问题。
司徒尔岚摇头,沉声道:“天下名剑,数不胜数。”
二人一起沉默不言,又是一阵探查之后,为了防止逍遥子的尸首加速腐化,只得先把逍遥子放进土中。
司徒尔岚和熊倜一左一右,缓慢地将逍遥子的尸体放进,却在快要入土时,熊倜微微一顿,似在隐忍什么,还是和司徒尔岚一起把逍遥子放了进去。
“怎么了?”司徒尔岚直起身子,却没有急着埋土,她没有错过熊倜变化的神色。
熊倜回看了一眼司徒尔岚,眼神有些无助,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司徒尔岚从未见过这样的熊倜,她缓缓提起笑容,明白他眼神的意思,她不是不知道他方才的举动。
他怕,她又何尝有勇气?
俯身,探手,司徒尔岚从逍遥子的身下掏出一个物件。
她直起身子站到他面前,二人的视线都落在从逍遥子衣襟中掏出的小锦囊,也是方才熊倜不小心按到的东西。
司徒尔岚不再犹豫,当着二人的面,打开了锦囊,一张有些泛黄的牛皮纸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白玉的纤指轻挑,牛皮纸摊开,一个奇怪的图案让司徒尔岚不由疑惑出声,而一旁的熊倜见了,身形顿时一颤,几乎想也不想就接过了纸。
司徒尔岚垂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这个图案奇异,是她从未见过的图形,整体是一个大圆,可里面似盘踞应龙,似围延蛇蝎,复杂多变,却能让人印象深刻,一眼就能记住大概。
熊倜的手,摩挲着牛皮纸上的图案,一点一点,慢慢的,唇角轻颤。
司徒尔岚的耳边,熊倜沉沉说着,“这是我的胎记。”
“怎么回事?”司徒尔岚闲少对一件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丝毫没有头绪,她只知道自己担心的事发生了,一如熊倜害怕的事,逍遥子的真正死因,是因他而死?
熊倜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我只在师父面前露过一次后背,想来是那时候被师父记下的。当时师父露出的神情,我还只当是身上的伤痕引得师父如此,现在看来……”
“可只是一个普通的胎记,根本算不了什么,或许是逍遥子前辈觉得奇异,随手画下的,你不要多想。”
她话音刚落,冷风扫过,从锦囊中飘落出另外一张纸条,黑影肃动,纸条清晰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刹时,司徒尔岚和熊倜都怔了怔。
纸条上,只写了四个字。
九道山庄。
一张熊倜的胎记,一个往昔的府邸,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八杆子打不到一块。一切的一切,似乎随着逍遥子的死,都成了莫名其妙的事。
“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你去。”她的目光坚定,“何况替逍遥子前辈报仇,义不容辞。”
“如果真的是因为我……”
“那我们就更要查清楚事情的始末,包括你的胎记。”
熊倜没再说话,身子无力地垂下,跪在逍遥子的面前,缓缓俯身,朝地上扣了三个响头。
尤记得那时候,是逍遥子带他离开的王府,脱离了奴隶的生涯,是逍遥子不嫌弃他,愿意教他武功,也是逍遥子对他的关心,让他逐渐又恢复了信心。
如果是因为他而死,他如何能心安?
望着地上悲伤的背影,司徒尔岚除了默默站在身后,没有过多的话语。
劝,不如让他这般宣泄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