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妻俩人刚刚走进房间,还来不及关门,旁边闪进来七八个工作人员,乡政府计划生育专干道,“我说怎么一个大活人,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你还会使障眼法?跟我们走吧!”说着,几个女同志上了前,那女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哭滴滴的不肯起来。林副主任也带着人赶了过来道,“大冷的天,坐在地上怪冷的,有什么话坐在床上说嘛!”几个女同志连说带拉,将她扶上了床。同志迅速展开了思想工作,有人在劝,生多了累;有人在说,政策大了要服从政策;有人在宣传政策,讲大道理;也有人在举例子,打比方。做了两个多小时,仍然没有丝毫进展。主任见好说歹说没有用,便道,“把她带走。”
“哪个谁敢带走人,老子与他拼了这条命。”那男子,手里拿着一把砍柴的刀,堵住了门口。
“把手上的刀放下,这是在执行公务,你不要一错再错。”乡政府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领导在大声的制止着。
“只要你们谁敢动她,这里就要死几个人。”手里拿着刀的男子怒气冲冲,横眉冷对、敌视着房间里面即将出来的工作人员。整个场面,顿时充满着互不相让地紧张气氛,双方趋于持久的僵直阶段。主任用眼睛示意,让靠他最近的两位工作人员上前制住他,但是,都被那男子用刀砍了回来。
“来福,不要乱来。”这时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来到现场,把这位男子的刀拿了,又把他扯到一边,瞪着眼睛严肃的批评他。
“他是谁呀?一来就止住了他。”思明好奇的问旁边乡政府的工作人员。
“他是我们乡的干部,是他的舅舅。分管领导打电话叫他马上过来的。”
“原来为什么不叫他一起来呢?”
“他的老婆已经有两个季度没有参加孕情检查,仅仅只是怀疑他的老婆怀孕。”
“生二孩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动员结扎呢?”
“做了几次思想工作没有做通,又碍着他舅舅的面子。”
思明从惊心动魄的场面中回过神来在想,计划生育工作真的很难,是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思想领域战场。几千年根深蒂固的多子多福思想要人们一下子解放,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要不是这个男子有个在乡政府工作的舅舅,今天的事情就很难预测。只是,中国的人口太多,政府如果不推行计划生育,将永远处于落后的被动状态。不是为了国家的富强、民族的希望、子孙后代的幸福,谁会来管你生多、生少呀?风也静了、浪也平了,思明随着大家带着对象一起下山。刚刚到了半山腰,那支队伍的人员,好几个人都在等候着计划生育委员会的主任。
“你们先走,你、你、你留下来。”计生委副主任感觉到不对头,指了指思明和那位乡政府的计划生育专干。才问带队的那人道,“怎么一回事?”
那人道,“整个房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不在家。是不是信息失误!”
旁边的计划生育专干迫不及待的道,“不可能,我们这两天的白天晚上,与村干部一直轮流值班。这条路上就没有下去过人。”
乡政府书记走了过来说,“没有下去过,是不是有人上来过呢?”
计划生育专干在乡政府书记的提问下显得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书记见她没有回答问题,便安慰道。
“再仔细想想,不要着急。”
“喔!对了!晚饭前上来了一个五十多岁,陌生的男人。那时天上正下着大雪。他带着帽子,把衣服和脸遮的严严实实,他是在不远的地方下的车,那辆车在那里停了很久。”她指了指不远的公路。
乡政府书记道:“她的娘家在什么地方?”
“离这里三十多里地。”
计生委副主任立刻命令道,“你立刻打电话,把人员和车子以及早餐安排好,在山脚等我们。下山后马上赶过去,一刻也不能耽误。”围着他的同志们又迅速迈开了脚步。大家刚刚下了山,两辆车轮带着铁链的汽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上车。上了车,司机递过来一袋子,“快十点钟了,你们肯定饿坏了,吃点包子馒头填填肚子。”
“肚子饿了不说。这真他妈的不是人干的,只差一点点连小命都丢了。那小子太横了,我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哪晓得他横下了心,动真格的。要不是我闪得快,这脖子成了他的刀下冤魂啦!”现场冲上去的那位工作人员抚摸着自己的脖子苦笑着道。
“死了不是更好吗?老婆孩子都用不着你操心。自然有人来接管,直挺挺的躺着享清福,还追任你为革命烈士。”旁边的一位女士在讲。
“直挺挺的躺着还享什么清福,东西都不知阳事了。革命烈士么?只怕到了阴间阎王爷那里,都不敢说实话。说了实话,只怕连个看门的差事都浑不上,还能当革命烈士?”
“不知阳事就更好办,割下来放到化学水的玻璃瓶中装着,给妻子作纪念,外面贴张纸条写上;亲爱的遗物。”
“你这死娘们,亏你想得出。”
说说笑笑,他们已经到了对象的娘家。全体工作人员迅速下了车,不到两分钟将房子围的水泄不通。领导们进去看了看、问了问,进去的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哪里有对象的影子。
“回去,要他交人。通不通十分钟,再不通龙卷风。你打电话,叫他们全部上去。”林副主任动了肝火,指着书记说。
二十多个工作队员又马不停蹄,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冰天雪地的山沟沟。那里已经有了许多的人,把孤零零的一座房子围在中央。屋檐下蹲着两个男人,一个男人在喋喋不休的讲了老半天,隐隐约约听到,“兄弟,我苦口婆心的说了老半天,你也得啃一句声啊!如今这时代,女儿不比男儿差,何苦钻在传宗接代的牛角尖里出不来,姓只不过是个符号,两脚一蹬一了百了,重要的是让自己,让自己的这个家过上好日子。你问问我们的工作人员,有好些都只有一个女孩,难道他们就不想生吗?为了国家,为了国家啊!没有国哪有家?你已经有了两个女儿,抚养成才同样幸福。”那沉默了好久的男人道,“用不着黄鼠狼给鸡拜年,说啥都没有用,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就是坐牢打板子,我也要生了这一个。”也许是蹲的太久,也许是他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仁至义尽,站了起来的他来到林副主任面前,无计可施的摇了摇头。
林副主任道,“你去告诉他,给他十分钟的时间考虑。交还是不交人,不交人就拆房子。”他安排了计划生育专干后,又对乡政府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领导道,“你安排人准备拆这棟正屋,房子的材料全部拖到乡政府去,旁边的那间房子留给他们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后上来的工作人员,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静静地站着。前面来的工作人员,有的已经支持不住,在活动着冻僵了的双腿。几十双期待的眼睛看着蹲在雪地上一声也不吭、一动也不动的男人。希望他能给一个最满意的答复。拆房子的工具都已经放在面前,只等一声令下,这棟房子瞬间就会夷为平地。
时间在倒计时,时钟在一秒一秒的过去!嘀答!嘀答!嘀答声!声声敲的人心紧紧地,仿佛要掉下来似的。时不时的有人在旁边开导他,他似乎成了事不关己的事外之人。结果,谁也没有说服这位男人,他仿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心只想着要第三个孩子,对苦心经营的房子却没有一丁点的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