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生育例会上，朝阳管理区的主任汇报道，“我们管理区要出大问题了。”
思明急不可待的问，“什么大问题？”
“听到信息员反映，五十多岁的补锅匠，去年娶了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乡下老婆，怀了孕不知去向。”
补锅匠！思明在脑海里搜索着。喔！就是那个小木屋，干瘪瘪的瘦个子，两个孩子的爸。整个身体，一阵轻轻地风就可以吹走，前面的婆娘死后，一直在吃低保，娶了婆娘干嘛还要生啊！他不禁问道，“这信息可靠吗？”
她道，“绝对可靠。”
“怀有多大了？”
“据反映快要生啦！”
思明有些急躁的道，“怀孕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现在才发现，早些干什么去了？”
她语无伦次的道，“看那婆娘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妈了，家里穷得叮当响，不可能再生孩子，避孕药月月送，她呢，从来都是高高兴兴的领。”
思明越问越气愤，责问道，“现怀了也看不见？”
她道，“补锅匠说回娘家帮忙插田，哪知道她怀了孕。”
“现在人呢？”
“她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一个是娘家，第二个是姐姐家。信息员说现在还在娘家。”
思明想，这可这么办啊！不去做，又是自己工作的失职，都快要生了，真的让人于心不忍啊！这些人不知道早些干嘛去了，非要等着一个生命活蹦乱跳的形成。头疼的他想，汇了报再说。
他没有心情继续开会，叮嘱了几件事情后，道，“散会，你你、你你留下来，在办公室等我。”便急急忙忙找到书记汇报了这一情况，书记道，“这么大了，即使把人找到了又能怎么办？人命关天的大事，风险太大了，汇报给计生委，听听他们的意见吧！”
思明便打通计生委的电话，道，“我们这里出现了快要生的多孩。”
“多孩！你等等。”
思明把话筒放在耳边，静静的等候对方的回应。
那头的西丽听到办公室主任说思明的片区出现了多孩，而且是快要生的多孩，心里不禁烦躁起来，眼看这一年就要顺顺利利的过去了，节骨眼上冒出一个多孩，这是目标责任书明令禁止的指标啊！一个多孩顶了五个计划外二孩的指标。要是生下来，我这要求调动工作的如意算盘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行，坚决不能生，得给他们施加压力，她对办公室主任道，“你告诉他们，坚决不能生，要采取非常规的手段拿下来。”
思明接到下了死命令的通知后，与书记商量道，“是不是先找到人再说？”
书记道，“我们既没有车又没有人，你一个光杆司令拿什么去找人啊！我打个电话试试看。”
他拨通了西丽的电话道，“主任啊！这个多孩，我们坚决按照你的意见办，但是，街道的情况你也知道，既没有车也派不出人，你是不是支援一下。”
西丽想，这个死牛任剥的老滑头，分明是在搪塞，我要是不支援他一下，这件事情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要不是牵涉到自己的调动我才不吃你那一套。她道，“我本来是想亲自与你把这件事处理好的，只是许多棘手的事情抽不开身。我相信在你的领导下这个事情会迎刃而解。我马上派人派车过来。”书记放下电话，对思明笑着道，“你到办公室去等着他们，专家来了就好办事。”
思明下了楼了，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又一一拨通了几个单位分管领导的电话道，“你单位的计划生育专干，我留下来支援一下工作怎么样？。”
“哈哈！计划生育专干你随时可以调遣，只要年底不要忘记给我们加点分子就行了。”思明心知肚明，这些单位的计划生育率一直保持着百分之百，但年底先进单位的指标有限，这就要看对片区计划生育工作的支持力度怎样，分数就是衡量一年工作好坏的标准。他正自想着，计生委的办公室主任来了，思明立刻起身道，“领导亲自来了，你看，我们是不是马上就动身呢？”
计生委办公室主任道，“事不宜迟，我们就赶快上车吧！”
汽车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波波颠颠跑了半个多小时，信息员指着山脚下的房子道，“就在那里。”
偏僻山脚下溪水潺潺，溪沟沟的土包上有三四户人家，大家迅速的跑了下去。晒谷场上，一个大肚子正在聚精会神的做针线活，汪汪汪的狗叫声使她抬起头来，紧张的环视着周围，见不远处急匆匆的几个生人朝自己跑来，她迅速丢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当工作人员进入屋子搜索的时候，只有一个老太婆故作镇静的问，“你们来干什么？”
计生委办公室主任只顾着盯着圆圆的小簸箕道，“这就奇怪了，明明看到她坐在这凳子上，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工作人员正自犯疑的在继续搜索，屋后面的山上传来思明的声音，“你这么大的肚子，跑起来还真快，就不怕把肚子里面的孩子跑了出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说，“跑了出来也不关你们的事。”
思明在说，“话是这么说，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何苦为了肚子里面的孩子拼了命的东躲西藏。”
她道，“都是你们逼的。”
思明道，“你子子女女有了四个，吃饭穿衣都靠国家低保，怎么就不想想国家，想想孩子怎么生活？”
她说，“你是男人，不知道女人的痛苦，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什么都得听他的，不听就得挨打受骂。”
思明道，“我们可没有逼你，是你自己糊涂，你们已经有了四个子女，吃饭穿衣都靠国家低保，怎么就不想想再生孩子，怎么生活？”
她说，“你是男人，不知道女人的痛苦，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什么都得听他的，不听就得挨打受骂。”
思明道，“那是你没有经济地位，成了只会生育的工具。找份工作，两份收入，孩子幸福，两口子开心，自己也有了自主权。甜甜蜜蜜的过日子，他爱你都来不及，怎会舍得打你骂你呢？”
她悲观的道，“拖儿背女的，上哪找工作？”
计生委办公室主任一行人走了过来道，“什么拖儿背女的，大的要让他上学，小的应该放到幼儿园接受智力教育。只有自己肯做，哪儿都有工作，我们也可以帮你。”
她动了心的道，“我本来就不打算生这孩子的，是他说怀了就生了。”
思明道，“这么想就对了，哭哭闹闹的一大群孩子，再生下这一个，看你怎么得了。跟我们回去，让医生检查检查，看看能不能够引产。”
那女子随着工作人员上了车，来到医院妇产科，检查完毕后，护士道，“谁是领导？医生请去办公室有事。”
计生委办公室主任和思明走了进去，妇产科主治医师道，“已经足月，建议不宜引产。”
计生委办公室主任道，“我得请示领导再说吧。”他迅速拨通了西丽的电话，汇报完毕后，只听见西丽在说，“我与医院领导联系，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也不许撤。”
思明见状，看了看时钟，天也暗了下来，便对一个工作人员道，“包括孕妇，看有多少人，买些盒饭来，先填饱肚子。”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护士说，“请你们把人带到手术室去。”
只听见病房里的女同志惊慌失措的在道，“刚才还在这里吃饭，怎么又无影无踪了啊！”
瞬息之间，工作人员忙慌了头，逐个逐个的病房仔仔细细查了一遍，仍然不见踪影。正在着急，一名男子慌慌张张的跑着道，“医生，快快快，快去楼下救人，那女的她，她，她大出血啦！”
思明一边跟着医生跑，一边嘱咐工作人员道，“其余的人留在这里，我们三个去看看。”
楼下围着一大群人，见医生来了，立刻让出一条道来。呀！补锅匠也在这里，并且用手搀扶着躺在地上的那女子。思明一切都明白了，唯一的两条出口都有人守着，她是听到补锅匠的声音，从卫生间的水管不要命的溜下去的。思明脑袋一片空白，懵懵懂懂随着人群回到二楼，眼睛里只剩下穿白大褂的人头在不停的晃动，继而由手术室内传来那女子撕心裂肺惨叫声，和那惊悚的金属撞击声。那声音敲在他的胸口上，不停的隐隐作痛，脸变得煞白煞白。不一会儿，一个血淋淋的小肉团被包裹着进了化验室。医生对补锅匠道，“大人平安，孩子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