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早就长大了,只是圣上沒有发现而已。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云苏说道,又关切的问道,“圣上的政事都处理完了么?”
“差不多了,今天就在这歇着了。”壁辰说着起了身,“正庆殿今天不回去了,给我准备热水吧。”
“是。”云苏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身,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去了。
她的眼睛瞥向一边的茶盏,目光沉静的看了片刻,又转过了眼。
晁礼登基,前丞相司马贺成了最大的功臣,自家的女儿也蒙受恩泽进宫成为了妃子,官位与同进宫的尚柔并成为夫人,虽说众人对晁礼夺了自家兄弟的妃子这件事都有微词,可是在晁礼雷霆手段的震慑下,倒是沒有敢说出什么话來。
那些平常善于谈论时事的谏官,在这个时候,都成了哑巴。
这世上沒有不透风的墙,云苏就是平静的在这宫中坐着,久而久之,也把有些事情弄得清清楚楚。
有时候她并不想知道,但是总有些人想让她懂,无论是身处明处的还是藏在暗处的,这宫中的敌人,从來沒有少过。
尚柔自小就有谋略,所以跟在晁礼身边,成为他的一大助力,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不该把主意打到司马家头上去。
云苏眼前的茶水袅袅冒出了热气。
尚柔的脸色有些异样,但还是笑着说道,“你能到这里看我,我很开心。”
“我也是。”云苏低着头,手指轻轻的拂过杯沿,“许久沒有见到以前的人了,现在想來,那些小时就在一起的人,除了你我,还真的就沒有别人了。”
尚柔的脸色有些冷,张口敷衍道,“是这样,世事无常。”
云苏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喝得急了,呛得咳了出來,在她身边侍奉的侍女急忙送过帕子來,云苏抬起头看着那侍女的模样,陌生的很。
她端起了茶杯,拿过尚柔面前放着的杯子,加满了茶水,递给了尚柔,“红雯走了,我却变得愈加恋旧起來,这些天睡觉的时候,总是会梦到小时候发生的事情,那时我们两个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现在日子久了,倒是愈发不像人了。”
尚柔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來,“我现在过的很好。”
“是吗。”云苏轻轻说道,她抬头看着尚柔,“欠别人的,始终要还。”
尚柔脸上的笑容一滞,皱着眉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云苏静静的看着她沒有说话,尚柔像是无意识的放下自己手中的杯子,站起身说道,“本宫累了。”
“你以为这茶水中有毒?”云苏扬起嘴角,笑看着尚柔说道,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也是,你害了我的亲人,也该想到我会來报仇的。”
尚柔的心跳的厉害,她的确是在担心,但是这司马云苏一天到晚都在宫里,她做事也很周密,理应不会被发现才是。
想到这里,她逐渐冷静下來,低头看着云苏,“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云苏摇头笑了笑,笑的眼泪都快出來了,她的声音都像是从嗓子中挤出來的一样,苍老的不像是处在豆蔻年华的女子,“尚柔啊,我哥哥是真心待你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我沒有,司马云苏,你不要血口喷人。”尚柔突然急急走到了远处,对门外的侍卫喊道,“來人,把她带出去!”
云苏突然就想笑,她这个样子很可怕吧,也是,她身上可是背负着司马家一家的性命,若是不可怕,又怎么对得起那刺鼻的血腥气。
“不必再喊了,沒用了。”云苏扶着桌子站了起來,“我沒有武功,所以不用担心,凭我个人的力量,杀不了你。”
云苏踉踉跄跄的就向着门口走,呢喃的话语飘散在空中,“尚柔,到了阴曹地府,别忘了去跟认识你的人赔罪,认识你,是他们这一生最大的劫数。”
她出了安宜宫的宫门,尚柔站在她身后愣愣的看她,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她软倒在了安宜宫的地面之上。
很快,宫中就传出了消息,安宜宫的主子不慎感染了恶疾,众多太医医治无效,搬入碎月宫静养。
碎月宫,即是冷宫。
天上的星星很是稀少,云苏一人走在通往碎月宫的路上,路途中飞舞的雪花打的她的脸颊生疼,她缩了缩自己的身子。
碎月宫周围一个人都沒有,云苏踏进那冰冷的宫殿的时候,冷气一下就充满了整个身子,她看着最里面那简陋的床铺,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踢踢嗒嗒的脚步声在夜里极为清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虚弱的斥责道,“不是说过不准再來打扰本宫的吗?”
云苏沒有说话,被窗幔掩盖的地方有一瞬间的寂静,然后就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揭开了,尚柔皱着眉头,却在看到云苏的时候愣住了,过了片刻,她的手指一松,幔帐重新落下。
云苏依旧一步步的走的缓慢,她掀起了帐子,向里望去就见尚柔两只手抓着被子,眼睛合着,虽说是清瘦了不少,但是依稀还可以看出年少时的样子,尖尖的瓜子脸,薄薄的嘴唇,是个美人胚子。
她覆上尚柔的手,声音轻柔,“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切记盖好被子,莫冻坏了才是。”
尚柔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看着她,声音居然有些颤抖,“你來这里做什么?这里是冷宫,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该來的地方。”
云苏依旧轻柔的笑,“我知道,这里是冷宫。”
尚柔猛的坐起了身,脸色更显苍白,她大声的向着外面叫到,“月福,你去哪了?快点进來!”
云苏在一旁平静的看着尚柔,她叫了好久外面还是沒有响动,不禁惊慌起來,瞪着眼睛看着云苏。
云苏却是一味的笑,她低头靠近了尚柔的脸,口中喷出的热气白乎乎的一片,“尚柔,我现在看着你,就能想到我司马家一百多口的人命。”
“那不是我的错,都是圣上,这是他示意我做的,要怪就怪你们司马家太不知道君臣之礼了,身为臣下,自身的势力怎么能比圣上还大,所以出了这事,怪不得我。”
语无伦次的声音就那样从尚柔的喉咙中吐出,她惊慌的看着云苏,过了一会儿却突然哭了起來,伸手拉住了云苏的衣袖,祈求道,“云苏,我求求你,不要跟我计较了好不好,我从小受的苦难太多,不想再回到过去了,圣上宠爱你,你跟圣上求求情好不好。”
云苏闭上了眼睛,任由尚柔晃着她的手臂,她真的是太懦弱了,眼前这个人杀了她相依为命的亲人,导致整个司马家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全府的人沒有一个能够逃出來的,现在她却拉着自己,想要让自己饶了她。
可是凭什么啊,她凭什么要饶了她,就让她去看看司马家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她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云苏好想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冰冷的匕首靠在她的手心,云苏狠狠的把它插入了尚柔的胸口,瞪着眼睛看着流出來的鲜血,温热的沾染在了她的手心,云苏抱着尚柔的身体,突然大声的哭了起來。
不知过了许久,只感觉周围冰冷一片,云苏抬起头,眼睛迷蒙的看向周围,身边那个女子已经沒了气息,她扶着床边站了起來,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冷的成冰了。
“这下,心里好受些了么。”壁辰站在她的身后,刻意放慢下來的声音竟然有种温柔,他走到云苏身边,一脸怜惜的看着她,“我用她的命的补偿你,以后,不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他伸手扶过她的脸,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不要再哭了,我会心疼。”
云苏突然笑了,她仰头看着壁辰,眼中带着水泽,一字一句的说道,“壁辰,你有心吗?”
壁辰的眼中有显而易见的伤痛,云苏松开了手指,壁辰手上的鲜血一滴滴的流了下來,那柄被他紧紧攥住的匕首还留在他的手心,带着刺骨的冰冷。
云苏的身子晃动了一下,转身缓慢的走了,她的身影就像如今还挂在树枝上的树叶,摇摇欲坠。
云苏,云苏?云苏!
各种各样的喊声都回响在她的脑袋中,云苏抖了个激灵,猛地惊醒。
靠在床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云苏慢慢起身点燃了烛火,点点的亮光在这黑夜中是多么的渺小,可云苏却觉得安心了不少。
窗外是呼呼吹着的大风,云苏走到窗边开了窗子,却看到了外面那个黑色的阴影。
她揉了揉眼睛仔细去看,那个身影侧身站着,站姿很挺拔。
宇墨转过头來,看着云苏微微笑了,“云苏,出來吧。”
看着眼前那个人,云苏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沒想到自己已经差不多要忘记了的人,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宇墨的声音有些低沉,“这几个月我带着子越四处走,听到了好多消息。”
云苏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衣服。
“你过得不好,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宇墨低下了头去,“有些事,我该向你道歉。”
云苏抿着嘴沒有说话,千丝万缕的,算计她的人多了去了,有些事,即使别人不说,她也能猜到,只是不想让自己太过伤心罢了。
“你小的时候,是我把你从司马将军那里带出來的,我原本打算在你长大的时候去接你,可是沒想到我托付的那个人早早的去了,那个地方成了烟花之地,所以才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宇墨缓慢的说着,微微皱起了眉,“也沒想到,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是怡夫人交代你做的吧。”云苏淡淡的说道,懒懒的看了宇墨一眼,又苦笑道,“待我长大,待子越长大,然后让子越去找我,从我手中获得司马府的支持。”
云苏停顿了一下,又微微笑道,“怡夫人这步棋,下的可真是长远。”
宇墨看着云苏,她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沒有伤心,沒有难过,以前的她可不是这样。
“只是师父,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云苏转过身看着宇墨,“我这步棋,可要可不要,十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谁能保证不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我想,当初灵夫人让你这么做的时候,并沒有决定要用。”
“这只是她以防万一的一个方法罢了,我知道。”宇墨说道,神情很是平静,“能用固然好,不能用也沒有什么错处。”
“师父倒是看得明白。”云苏淡淡的笑了,“可是师父有沒有想过,不论能不能帮到灵夫人,你都让一个女孩成了孤儿。”
夜风呼呼的刮,宇墨眼中满是歉疚,“我今天來,就是为了赎罪的,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不用了。”云苏摇了摇头,她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宇墨说道,“不怪你。”
两个人到了一块,竟然沒有什么话要说,云苏故作洒脱的拍了拍手,“好了,见也见了,沒事就走吧,让圣上看到了不好。”
她转身离开,身后的宇墨却突然开口说道,“我带你走吧。”
云苏猛的回了头,“好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