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岩将她抱回南园,在楼下遇上了刚回来的慕楚,慕楚瞅了一眼他怀里的卢谨欢,问:“大嫂怎么了?”
“跟朋友喝了点酒。”慕岩说完,头也不回的上楼了,慕楚错愕的看着他的背影,慕岩很少搭理他,有时他跟他说话,他多半是爱搭不理的,这还是第一次,他有问必答,实在叫他受宠若惊。
回到房里,慕岩将她往床上一扔,床颠得太厉害,她睡得很不舒服,慢慢醒了过来。酒未醒的她,又开始嚎起国歌来。突如其来的变调声音,把慕岩吓了一跳,待一细听,才听清她在唱什么。
他本来又气又怒,听她来回唱着“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怒气竟然奇异般消失了,他好笑的看着她,看来她平时将自己绷得太紧了,所以醉酒后,才会出现不同于平时的行为。
她的肤色偏白,喝了酒,脸上挂着醉人的酡红,慕岩看着,又爱又怜,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动作那么轻柔,饱含爱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的脸柔情似水,他的眸含情脉脉,他的指温柔缱绻。
也许是慕岩的动作触动了卢谨欢心里压抑的感情,她停下了嚎叫,伸手握住慕岩的大手,泪,疯狂的涌了出来,她期期艾艾的问:“卫钰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怕自己撑不下去。”
听到这三个字,慕岩的俊脸愀然变色,他似被马蜂蛰了,倏的缩回了手。他目光冰冷的看着卢谨欢,原来她喝酒,是因为别的男人,连醉酒喊的,都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慕岩顿觉自己一腔柔情错付,在屋里暴走了几圈,仍难消心头之气,他冲到床边,单手将她拎起来,凶狠道:“卢谨欢,你看着我,看着我,我不准你想别的男人,我不准!”
慕岩遇上卢谨欢后,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每日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情绪的波动,比他这半辈子都还要强烈。
上一刻,还处在喜悦中,下一刻,就能让他勃然大怒。
卢谨欢的神智被慕岩粗鲁的举动吓得醒了大半,意识虽然清醒了,可舌头还在打结,“你…你凭什么管我,你…你心里还不是有别人。”
她的食指点着他的胸口,那一瞬间,他觉得心脏的位置开始变热,他斜睨着她,语气放柔下来,“你在吃醋?”
“谁吃醋啦,谁谁谁,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不好?”喝了酒,她说话都变得娇憨起来,胆子也肥了。
之前的卢谨欢,在他面前,一直都小心谨慎,从不会像现在这样说话,语气娇娇软软的,像四月的春风,让人心情都变得舒畅起来,慕岩有意逗她,“不就是一个叫卢谨欢的女人?”
“哼,我才不会为你吃醋呢,我心里只有卫钰。”
好吧,四月的春风,变成了寒冬腊月冰冷的寒风,将慕岩的心一下子冻成了冰渣渣。
慕岩猛得松开了她,俊脸阴沉得吓人。若说之前都只是猜测,那么此刻她的一席话,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像被人揍了一拳,胸口闷闷的痛。
他还没痛过,却传来卢谨欢的痛呼声。
原来刚才她没有跪稳,摇摇晃晃时,慕岩猛得松开她,她没有着力点,直接仰面朝天摔了下去,屁股顿时摔开了花,她躺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眼前直冒金星。
慕岩松开她之后转身就走,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他回过头去,就见她可笑的仰躺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动弹。他吓得急忙冲过去,单膝跪在她身边焦急的喊:“欢欢,欢欢,你怎么样了?”
卢谨欢这一摔摔得不清,睁着眼睛,觉得天花板都在旋转。转着转着,她又觉得身体摇晃得厉害,她再也忍不住恶心,“哇”一声吐了出来。
慕岩闪避不及,被她吐了一身,一股火锅跟啤酒混合后产生的化学气味直往鼻间蹿,他恶心得快要吐了,脸色铁青,恨不得立即将她丢出去。
他掩着鼻子皱眉瞪着她,可吐得昏天黑暗的卢谨欢哪里管得了这些,她不常喝酒,酒量却极好,喝上三五瓶啤酒都是小意思。可今天她心事重重,没喝两杯就醉了,当真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此刻吐完,她心里的郁结也消了一半,就势趴在地上睡过去,丢下慕岩对着一屋子的酸气冲天干瞪眼。
慕岩低头看着白色的衬衣上尽是花花绿绿的东西,厌恶的皱眉,却不得不去浴室清理自己。将衣服脱下来扔进垃圾桶里,他清洗干净后,回到卧室,屋里恶心的味道依旧让人难以忍受,他看了躺在地上的卢谨欢一眼,转身出了卧室。
翌日,卢谨欢头疼欲裂醒来,窗外刺目的阳光令她睁不开眼,她眨巴了好几下,才渐渐适应过来。她浑身痛得快要散架,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她爬坐起来,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南园,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南园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待疼痛没那么明显了才松开手,撑着地爬起来。在地上睡了一晚上,硌得她的骨头都要断掉了,此刻更觉得自己像被人打断了四肢筋脉,手脚皆无力。
以后,她再也不喝酒了。
也不知道她喝醉了,有没有干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她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熏人的味道令她难过的别开脸,拿了衣服去浴室里冲洗。她边洗边想,还好昨天慕岩没有回来过夜,否则……
想起慕岩,她又想起昨天下午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嗤笑,他哪还顾得上回来过夜,指不定跟白柔伊怎么风/流快活呢。
她冲了澡,整个人清爽了不少,她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去。慕岩要如何,她管不着,更不想管,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给他生个孩子,然后尽早离开这里。
穿好衣服,她边擦头发边从浴室里走出来,而就在同一时间,慕岩从外面推门而入。
彼此都是一愣,然后齐齐错开眼,卢谨欢别扭的放下擦头发的手,眼角余光扫到慕岩脚步一顿,就往她这方走来。她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起来,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瞧他的穿着,昨晚应该是回来过夜的,那么她醉酒的事,他肯定也知道。
倏忽间,她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她喝醉了,似乎把他认成卫钰了,而且还说自己心里只有卫钰。她突然慌乱起来,眼瞅着慕岩慢慢走近,她本就是嘴拙的人,此时一着急,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心跳如雷,慕岩慢慢靠近,就在她打算开口说点什么时,他却看也没看她一眼,与她擦身而过,直接进了浴室。卢谨欢呆愣当场,她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漠,比他们结婚时更甚。
她呆呆的站着,半天回不过神来。
慕岩见她还杵在浴室门口,终于忍不住出声,只不过语气堪比北极的寒冰,“还不走,是想看我洗澡?”
他的奚落令她面上一窘,连忙逃也似的离开浴室,她刚离开,身后就传来“砰”一声关门声,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去,耳边是水流的哗哗声,男人的身影在半毛玻璃门后若隐若现,他又哪根筋搭错了?
卢谨欢没有纠结多久,慕岩阴阳怪气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她只当他是因为她昨晚酒醉晚归,丝毫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再说经过昨天下午撞见的那一幕,她更不会自恋的以为他在吃醋。
就这样,一个人心里堵得半死,一个人心里却无所谓的过了好些天。卢谨欢在工作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差错,慕岩这些天心里呕得厉害,偏偏当事人一点自觉没有,两人几乎闹到了分床睡的地步。
说是两人在闹,实则也只有慕岩一个人在生闷气,从那晚他去书房睡之后,就拉不下脸回卧室睡,然后就一直睡书房。
常常是卢谨欢睡下了,慕岩才回来,卢谨欢醒来后,慕岩已经不在。就连慕家家规,慕岩都推说工作忙,不去主宅用早饭。
白天在公司里,他也大多在忙,就是身为他贴身秘书的卢谨欢,见他的时间都少之又少。
暑假最后的时光,就在慕岩的闹别扭之下过去了,那天是卢谨欢在慕氏上班的最后一天,一大早,秦知礼就打来电话,约她晚上去庆祝。
卢谨欢当时正在描眉,于是放下眉笔,她说:“这不好吧,上次晚归被妈妈知道了,还挨了好一顿说。”
“怕什么,你放心,宵禁之前,我一定让你回去。”秦知礼爱玩爱闹,就想着开学之前再疯玩一晚。更何况今晚还有一个神秘嘉宾莅临,到时一定会让欢欢大吃一惊。
卢谨欢说不过秦知礼,只好答应了。她刚挂了电话,就见慕岩推门进来,她看了他一眼。这些天,他们除了公事以外,基本没说过话,她犹豫了一下,吱吱唔唔道:“那个,慕岩,下午我想请假早点走……”
“请假干什么?你不知道今晚有宴会你得出席?”慕岩的声音依旧清清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瞬间令卢谨欢郁闷不已。
“可是我……”
慕岩眼也不带斜她的,打断她的争辩,“这不仅是你的工作,更是你身为我妻子的义务。”
一句话将她所有的抗议都堵了回去,她心不在焉的拿起眉笔继续画,她就知道慕岩不会答应的。没关系,大不了到时落跑,反正今天是她在公司的最后一天。
打定主意,她顿时眉开眼笑,带着那么一丝狡黠,让远处不经意回头的慕岩看见,顿时心如明镜,他勾了勾唇,弯出一道老奸巨滑的弧度。
这一天,卢谨欢除了上厕所,没有一分钟离开过慕岩的视线。
也不知道慕岩抽什么疯,突然让人抱了厚厚一沓卷宗到总经理办公室,这些都是过往十几年慕氏的财务报表。慕岩以让她熟悉慕氏的金融状况为由,让她将这些财务报表重新整理。
卢谨欢看着那一人高的卷宗,差点没气得直抽抽。
他根本是故意的,她是贴身秘书,不是财务总监,这些东西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看。可慕岩一句话就将她压得死死的,他说,她是慕氏未来继承人的妻子,理应协助他掌握公司的资金流动去向。
卢谨欢有心想反抗,又怕真触怒了他。倒不是怕他,而是怕自己的反抗引起他的警觉,到时她要想偷跑,就完全不可能了。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的小会客厅里看那些卷宗,从十年前的往前看。她发现每年都有一笔不小的资金转出,却不知去向。她细心的将这笔资金记了下来,没想到十年加起来,足有十几个亿。
而这笔资金的转出,却在三年前嘎然而止。她有些疑惑,三年前慕氏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笔资金突然不再转出?
财务报表上记载,每个月七号都会固定的转出资金,三年前九月七号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资金转出,那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没有资金转出?而转出的那些资金,又去了哪里?
卢谨欢越想越觉得这里面定有玄机,她告诉自己,若想命活得长一点,最好不要去窥视这些豪门之中的秘密。可这个发现让她实在好奇,谁转出了这笔资金,十几个亿,对于任何一家企业来说,都不是小数,更何况还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
是阮菁么?还是慕岩,更或者是慕岩的父亲慕长昕?
慕岩处理文件时,见卢谨欢已经盯着报表看了许久,似乎都要看出一朵花来了。他放下文件,起身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双手撑在沙发背上,弯腰贴近她耳边,轻声说:“你在看什么?”
卢谨欢吓了一跳,反射性的跳离慕岩气息笼罩的范围。她在跳离慕岩的同时,将刚才记下数字的那张纸急忙揣进裤包里,结巴道:“没…没看什么。”
不经意一瞥,慕岩看见那张纸上记着一堆数字,心中顿生疑惑,他不动声色的拿开手,然后就势一跃,从沙发后背跃进沙发里,坐在刚才卢谨欢从的位置,“有什么发现?”
卢谨欢将那张纸攥得更紧了,一脸心虚的别开眼,不敢与他对视,“没…没有发现。”
那笔账做得很隐密,若不是她来回对比,也不可能发现其中的蹊跷。她不知道那笔钱是谁转出去的,又用来干什么了,但这笔资金若曝光,慕氏就存在违法行为,到时候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慕岩静静的凝视她,那目光似乎要将她看穿,卢谨欢死死攥着纸条,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慕岩看了她许久,忽而轻笑了一声,迅捷起身,在卢谨欢反应之前,捉住她的手,将她猛得一扯,两人齐齐跌进沙发里。
“啊”,卢谨欢惊呼了一声,双手连忙撑住慕岩结实的胸膛,顿时面红耳赤,心跳也加速起来。
这些天,她跟他连话都没说上几句,更别提这么亲密的靠近,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人贴得那么近,她撑在他胸膛的手感觉到他震动的心跳,一声声撞得她手心发麻、心脏发颤。
她羞赧的别过头去,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他却紧紧的攥着她的双臂,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对流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暧昧而炽热。
这些天,慕岩克制着不让自己去接近她,甚至晚上都睡在书房里。那晚她说她心里只有卫钰,着实伤了他的自尊心。他以为冷淡她几天,她会感到失落,然而他没有等来她的失落,自己却在失落中夜夜独眠。
他很不想承认,可是他喜欢上她了,那个倔强隐忍的小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走进他心间。
犹记得初见,她端庄娴熟,年轻的脸庞透着一股不属于她年纪的世故与圆滑,瞬间击中他的心。她与他何其相像,他用冷漠的外表将一颗火热的心紧紧包裹,她却是用成熟与世故将自己年轻的心紧紧束缚,不肯行差踏错。
他们像的何止是性格,连身世都那么像。
于是,他对她从最初的漠然,知道她身世的心疼,到如今无法克制的心动,都变得那么的自然,连抗拒都不能。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一次次为她乱了心?
卢谨欢挣扎不开,不得不回头瞪他,“慕岩,放开我。”
“不放。”难得的,他耍起了无赖,拉着她的手就是不放。卢谨欢急了,坐在他身上,他身体的变化她岂能感觉不到,这里是办公室,随时会有员工进来,万一他到时又发起情来怎么办?
更关键的是,这个姿势让她想起了那天撞见的那一幕,心里不知怎么就起了抵触,“你放手啦,待会儿有人进来,看见我们这样子像什么话。”
慕岩坏心的笑,他就是喜欢将她逼得丢盔弃甲,逼得她手足无措,逼得她逃无可逃。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确确实实能够对她造成影响。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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