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窗帘被撩开在床沿两侧,无温的阳光打在房内圆桌的香炉山,只见青烟袅袅。我的脑袋有点迷糊,脖劲处酸胀的厉害。这是我的房间?怎么回来的?我脑海里一片模糊,昏倒之前见到的是谁来着?
“醒啦?”
门吱呀一声,阿爹端着这个托盘缓缓步入,仿佛是怕我着凉,还特意将门关上才靠近。看着他平静的面色我略有疑惑,我又打了司马君然,按照以前的经验来说,今天我的搓衣板是跪定了。后院洗衣服的婆子们大多与我混的熟了,阿爹不在,免于责难相当简单。
“阿爹。”我急忙下了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狠掐了大腿几乎是声泪俱下道:“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找茬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哦,你倒是说说看,你做什么了?”
“啊?”我嗅了嗅鼻子,眼泪水瞬间刹住,“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昨天啊,你先告诉我你不敢什么了?爹再告诉你你是怎么回来的。”阿爹果然奸诈,我没办法就只好把打架的事情大致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当然这错误的源头全都推到了司马君然身上,我相信阿爹不会求证的。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竟然没有责备我,微微抿唇,忍不住叹了口气:“敏敏啊,他毕竟是太子,将来就是皇上。现在陛下宠你,你无法无天惯了,自然不知道收敛。可是这终究不是办法,待殿下登基为帝,我们父女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权当为了爹,你难道就不能收敛一点?”
我:“……”
“敏敏,下午你进宫一趟,过几日是你阿娘的忌日,爹想带你回乡一趟,皇上应该会听你的。”
我诧异的瞧着他,好一会才点点头,阿爹今年终于不用办寿宴了吗?可是管家明明说会办的啊。
见我点头,阿爹会心一笑,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殷勤的把端来的山药鸡汤递给我,“瞧你这一脸的伤,毕竟是女孩子,下次可得注意一些。好在萧大人怕你被责罚而将你打晕了送回来,若是被太医诊治,你我就是杀头之罪了。”
我并未注意听,只是随便应承了几句。午后不久阳光便隐入云中,清冷的空气钻进我的袄子里,这新换的衣裳怎么还不如旧的暖和呢,一路上喷嚏打了个没停。
“老奴参见大人。”
“什么?”我惊的后退一步,阮公公这标准的姿势简直是折煞我啊,“阮公公,我一介平民百姓怎担得起这样的称呼。”
他眉眼一挑,但笑不语,只是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也不好多问便径直的走进了御书房。难得没有瞧见皇上批阅奏折,空荡荡的前殿内除了伺候的宫娥外再无其他人。我径自往内殿走去,虽然是第一次进去,但伺候的人都认识我,所以并未阻拦。
内殿更偏向于寝殿的布置,浅黄色的纱帐将床榻遮的严严实实。我知道皇上正在休息,但事出紧急,我也不好就此转身离去。只能百无聊赖的在殿内转悠,等待着他的醒来。
靠窗的锦榻上摆着一方龙纹青铜香炉,安神香以缓缓上升而后弥散在整个殿内。桌案上的宣纸被一方镇纸压住,在窗口微风的吹拂下不是的颤动。我缓缓靠过去,那纸上竟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一支凤钗,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子俏皮,粉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华贵的宫装衬出了他的端庄娴静,女子的胸口还挂着一块同心玉佩,双圆形的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忽的愣住了,总觉得在那里见过这个人,很熟悉。正想看个究竟,便听见皇上起身的动静,只好转过身去跪下行礼,只听他笑的很是爽朗道:“今日怎知道过来探望朕了?”
“是啊,皇上待我好,子明自是不忘圣恩。”我笑着凑过去,他一向喜欢我同他没规没距,我也顺着他的意思尽量不在他面前注重君臣之礼,只是此刻有求于他,就更加殷勤了些。我一边轻敲他宽厚的脊背,见他甚是享受才道:“父母之恩大于天,皇上你说子明该不该时刻不忘?”
他顿了顿,身子不再享受的轻摇着,声音略显低沉道,“继续。”
我不知道他是让我手上继续还是嘴上继续,索性双管齐下,“皇上,草民娘亲的忌日将近,阿爹年迈,所以我想领着阿爹去娘亲的坟上上柱香,以慰思母之情。但是阿爹官职在身,有些脱不开身,想请皇上亲自批准。”
“哦?”他声音上扬,语气未明,沉闷片刻之后才道:“你娘的忌日是什么时候?”
“过几日便是了,明日出发恰好能赶回去。”我小心翼翼的聆听,生怕漏掉一个字。他似乎很犹豫,叹气之后仰头看向我,苍老的眼睛里满是怜惜,带着茧子的手搭在我的手上,“好孩子,朕准了。你爹是朕的肱骨之臣,朕会派太子与你们同行,略尽绵力。”
“啊?”我顿时傻了,我们去上坟,司马君然跟过去干什么?
“朕知道你们昨夜又打架了,朕已经训斥过他了,你大可放心。”
他这一去,我哪里还有心去放。但是皇上的脸上满是坚定的神情,我知道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了,只能谢恩退下。
阿爹头一回在门前候着我,明明着急的想知道情况如何,却依旧死鸭子嘴硬的说是来接我的。我笑着对他做了一个搞定的动作,他顿时舒展笑颜。只是他对司马君然一并跟去的事情也表示疑惑,但只要能去已经是万幸了,何必管那么多呢?
出发的那一日,阿爹很是着急,天还没有亮,该带的东西就已经归入马车之内。两辆马车静悄悄的离开。司马君然打了个哈欠人模人样的率先进入马车,一人横霸着一边,阿爹本想让我,却被他按住了,他嘴角的一片乌青因为笑容被扯痛了,只见他微微皱眉道:“白子明神通广大,铜墙铁壁刀枪不入,连本太子都敢打,难道不会驾马车?别人驾车本宫还真不放心。”
我愤愤的瞪了他一眼,搂了搂身上的袍子钻出车外。他料定我不敢使坏,毕竟阿爹还在车内,真是不折不扣的讨厌鬼。
“坐稳啦啊。”我一鞭子抽在马肚子上,马车飞奔而出朝着城门口奔去。天还未大亮,路上基本上没什么人,我就算纵马街头也没人管得着,更何况车内坐着的还是太子殿下。
管家害怕的死死拉住车门,惊恐的道:“少爷,我好想听见有什么东西撞到车板上了,声音响得很。”
“管家大叔,阿爹很聪明,不会让自己撞到的,这估计是司马君然吧……”撞坏他的脑袋,我哈哈大笑了两声,管家很自觉的挪着屁股离我又远了几分。我瞥了他一眼道:“周叔,你想横尸车下吗?”
他身子一僵:“少爷,你终于记得我姓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