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人情冷暖,我是从十三岁开始见识了,所以怜春口中的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一点也不会让我意外。
打翻御用鸡汤,此事可大可小。我摸不清惠妃的脾气,只能可怜巴巴的瞧着德妃,然后沉默以对。
因为之前怜春并未听我说完,所以事情便在打翻鸡汤之事上告一段落了。惠妃听完原委之后微微一笑瞥向身后的贵妃娘娘:“姐姐你看该怎么处置他?”
贵妃娘娘年纪与她们相仿,面上没有一丝喜乐。水灵的眼睛没什么神采,一身素色宫装搁在皇宫里,还真瞧不出她位居贵妃。良久,只听她叹了口气道:“虽是无心却也犯了错,但也因无心,实在无需重罚。本宫觉得皇上的法子甚好,但这终究是妹妹的事,该不该罚,该怎么罚还是全凭妹妹做主?”
惠妃娘娘眨了眨媚眼,摄人心脾的眼神此刻瞧在我眼里比杀猪刀还要冷冽三分。贵妃娘娘并未多留,话毕便带人现行离开了。独留下惠妃娘娘和担心我的德妃娘娘,但眼下她似乎也没有理由插手。
“怜春,你平时便太过苛责他们才会让人以为你严厉有余。”惠妃侧身训斥了怜春一句,随即笑着望向德妃道:“妹妹知道白大人是姐姐的青梅竹马,这点面子妹妹还是会给的。既然皇上已有定夺,妹妹自是不敢妄自做主。不过这煲汤的事还是劳烦白大人了,不知道姐姐可有意见。
她们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便决定了我的生死,完全当我不存在。于月娥而言,救下我是第一要任,鸡汤什么的她惠妃爱煮,就让她煮吧。当然这些话是她事后同我炫耀的时候说的。
德妃的清云殿离御书房很近,想来德妃受宠的消息也不是空穴来风。我被请到她宫里坐坐,美其名曰叙旧。虽然我实在找不出来什么话可以用来与她叙旧。
宫娥沏好茶,端上一些精致的糕点便退了下去,内殿只余下我们二人,以及在她身边紧跟着伺候的陪嫁丫鬟松香。
卸下一身宫装,她随意的伸了个懒腰,惹得松香眉头皱了不知道多少下,她却只是笑呵呵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
“刚开始的确很惊讶,不过想想你当初跟我说已为人妾的话时,我就忽然明白了。真是迟钝啊!”在她面前,我已经没有刚开始相见时候的拘谨,尽管松香在场,我却依旧肆无忌惮的大吃大喝:“早上起早陪早朝,到现在我连口水都没喝。鸡汤没喝到就算了,还不小心打翻了,一堆倒霉事。”
“谁让你贪嘴?”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同情心,当你倒霉时恨不得踩两脚性子,完全表现在她的嘴巴上了。“松香,你带人先下去吧,本宫有话要同白大人说。”
“这……”松香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咬牙提醒出来了,“娘娘,白大人毕竟是男儿身,这男女共处一室,怎么也说不清吧?”
“哼,皇上就当他是个太监,你怕什么?”徐月娥拍桌而起,在御花园见到的德妃宣告消失了。
松香遇上这样的主子,也是在无奈的很,几番叹气之后才悻悻的离开了,几乎是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大约是觉得我会对她家小姐名誉有损吧,她也不想想,这世上有几人能动得了这个母老虎,简直是白担心。
我笑着拉她坐下,“说吧,什么事情这样神秘?”
“哎,我身在宫中,家中几个哥哥又常年在外,老爹年纪大了实在管不住靖平哥哥了,所以有件事想拜托你。”她有摆出一副德妃的端庄模样,分外感伤道:“你同我哥也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这点忙应该不会不帮吧。”
我吓了一跳,这话要是从别人耳朵里传出来,我绝对不会相信是她说的。“我没有跟他穿一条裤子,你别胡说八道。”
“呦,你还会害羞啊,这不是比方嘛。”月娥哈哈笑了两声,随即门外回应了两声敲门声,可见松香是有多么的无奈啊。
月娥一把扯住我,“你说这忙你帮是不帮?”
“你先说说看?”要是什么破烂事情,我才不会挺身而出呢。
“我哥最近行为举止相当古怪,听管家说经常留宿妓院,迷恋了一个风尘女子。经常夜不归宿,老爹想管也没辙。”徐月娥崛起了小嘴,“你会答应的吧。”
“你现在是皇上的宠妃,你找皇上下旨把他拉回来不就得了。”
她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笑,豪放狂傲的笑声随即又引来几声震天的拍门声。
“那可不行,事关靖平哥哥的声誉,我不能请皇上贸然下旨的。”她忽然神神秘秘的道:“你吃醋了?”
“吃醋?”我嗅了嗅身上,这才反应过来此吃醋非彼吃醋,但是,“吃谁的醋啊?”
“算了,跟你说也不明白。这事我就交给你了。”她随手一甩,像抛垃圾一般将我的手丢开。“你在我这里坐会,等鸡汤好了你再端过去吧。”
圆月高挂枝头,清冷的月色下我端着热腾腾的一中鸡汤往御书房赶过去。江腾依旧手执宝剑在门前晃荡,见我靠过来,他先是一愣,随后朝我充了过来,“你怎么现在才来?”
“诺,鸡汤啊。这可是出自惠妃娘娘之手……”
“哎呀别说了,皇上一整天都没吃东西,现在还在同徐将军,赵丞相和姜大人在谈论东南涝灾的事情,你还不赶紧送进去。”江腾推了推我,恨不得一脚将我揣进御书房。
里面的气氛果真很严肃,我推门而入的时候小秦子正在讲什么东西交给姜朝恩,只听皇上叹气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收拾收拾明日启程吧。”
“微臣……告退。”
“微臣告退。”
“还不进来。”
我一直在等徐靖平告退的声音,但直到姜朝恩与我擦身而过,我发呆了好久之后,徐靖平依旧如一根死木般杵在那里,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