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一直垂着头坐在那里,在听到敲门声时,他也以为是罗绍明来了,眼睛便再次盯住了茶几上的那把匕首,随时准备和罗绍明同归于尽。
但是,当门打开以后,他却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嗓门在询问黄先祥。于是,他惊愕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沉静地站在门口的叶鸣。
在见到叶鸣的一瞬间,欧阳明只觉得脑海里瞬间划过一道欣喜和希望的亮光。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个身处陌生而险恶的环境中的人,周围都是陌生的、狰狞的脸孔,内心充满了绝望而恐怖的情绪。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自己熟悉的、而且浑身充满了力量的朋友出现在自己面前,于是,心里就会蓦然间感到不再那么孤独、不再那么惧怕、不再那么绝望无助……
但是,这种希望的亮光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跟着,他又再次陷入了绝望之中:自己和叶鸣对立了这么久,两个人明刀暗箭已经交锋了好几个回合。他现在忽然出现在这里,很可能是因为听到了郝金斌的汇报,特意过来看自己的狼狈样子的。或许,他就是为了来这里证实自己确实欠了赌债被别人抓住了,然后他好向县局党组汇报,让党组处分自己……
想至此,他心里绝望的情绪更浓,再次把头垂了下去……
黄先祥堵在门口,眯缝着眼打量了叶鸣一番,又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那个毫不起眼的购物袋,皱了皱眉头,用嘶哑低沉的嗓门冷冷地问:“你是谁?找欧阳明干什么?”
叶鸣扬了扬手中的购物袋,说:“我是欧局长的同事,姓叶。是特意来给你们送钱,顺便接欧局长回去上班的。”
欧阳明一听叶鸣说是来送钱并接他回去上班的,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惊愕地抬起头,见叶鸣也正用温暖而关切的目光盯着他,脸上丝毫没有任何鄙视和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忍不住一阵松弛了一下,侧了侧身子,将叶鸣放了进来。
叶鸣走到欧阳明面前,主动伸出手,微笑着说:“欧局长,我听郝哥说了你的事情后,已经叮嘱他不要跟任何人提及这件事,由我来帮助你解决这个问题。你不要有负担和包袱。我们是一个分局的同事,你遇到了难题,我应该出手帮助,请相信我!”
他之所以要说这番话,一是告诉他这件事局里不会知晓,让他先按下心来;二是打消他对自己出手帮助他的疑虑,让他好好地配合自己,一起对付面前这几个人。
欧阳明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看到叶鸣主动伸出手,他抬起泪眼朦胧的目光,盯着叶鸣看了很久,然后才抖抖索索地伸手和叶鸣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哽咽着说:“叶局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此时此刻,欧阳明觉得叶鸣是如此地亲切、如此地值得信赖。而且,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掌,是如此地宽厚、如此地有力、如此地温暖,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信任感、依赖感、安全感……
叶鸣仔细看了看欧阳明那张浮肿的、满是血污的脸,脸上忽然间阴沉了下来,眼里闪出愤怒的光芒,转头盯着黄先祥,沉声问道:“欧局长脸上的伤是如何来的?是不是你们打的?”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一个破锣一样的声音:“这是我打的。怎么?你有意见?有意见你最好憋到肚子里,不要在这里提。否则,你可能会遭到他一样的下场。”
随着这破锣一样的声音,罗绍明耀武扬威地走了进来,站到叶鸣面前,斜吊着一双三角眼,像观赏什么稀奇动物一样左打量右打量,最后盯住他手里的袋子,冷冷地问:“你是给姓欧的送钱来的?准备了多少?我可告诉你:没有15万元,这小子别想迈出这张门。”
叶鸣也冷冷地盯着他,说:“现在先不讲钱的事。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打欧局长?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违法行为?”
罗绍明愣了一下,忽然间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我为什么要打他?小子,我告诉你:我罗绍明打人,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如果你一定要找理由,那我就告诉你:姓欧的小子欠了我的钱,欠债就要挨揍,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叶鸣等他笑完说完之后,淡淡地对罗绍明说:“你姓罗是吧!那我也告诉你:欧局长是一位地税干部,是堂堂正正的国家公务员,不是你们这些街上的小混混随随便便就可以打的。他虽然欠了你的钱,但并不欠你的打。你现在既然打了他耳光,你就必须付出代价:一个耳光两万元,你打他多少个耳光,我就从他的欠款里扣你多少钱。欧局长,他一共打了你多少个耳光?”
欧阳明恨恨地答道:“,4个!”
“好,4个耳光乘以2,一共是8万块钱。我听说欧局长连本带息一共欠你们21万元,扣除这4个耳光的8万元,还应该还你们13万,对不对?”
罗绍明听他说一个耳光两万元,而且旁若无人地把扣款都算了出来,不怒反笑:“小子,我看出来了:你今天不是来送钱的,是来找打的是不是?你说一个耳光两万元,那好,我就干脆再抽你五个耳光,把欧阳明那小子的欠债一笔抵消!”
说着,他就抡圆胳膊,对准叶鸣的脸颊狠狠地甩去。
叶鸣是故意刺激他出手的,见他果然动怒,甩动胳膊来扇自己耳光,便不慌不忙地把头一偏,躲过他凶狠的一巴掌,然后探出右手,一把扣住他的脉门,同时左手抓住他的头发,一把将他按倒在那张玻璃茶几上,手上一发力,罗绍明的脸就被死死地压到了茶几的玻璃上面,鼻子、嘴巴都被挤压得变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