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会最后一日,会场旌旗蔽空、人头攒动。
经过六日的角逐,战况已明,万剑盟盟主沈璧独占鳌头。小门派们心服口服,只等着振臂高呼拥立新任武林盟主,而大门派的当家人们却心有愤懑。
他们并非善妒之辈,若新盟主德才兼备、他们技不如人,自然无话可说。恨之恨沈璧那厮是个阴险之人,不知使了什么卑鄙的手段,使得他们门内尚有一战之力的弟子在出战前尽数身染异疾,只得匆匆换人,这才使他赢得这般容易。
如此明显的排挤手段,本该很好揪住主使人才是,可偏偏无一证据指向沈璧,他们只好自认倒霉咽下了这口恶气。毕竟......即便无此变数,他们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赢得过那厮。他的剑术出神入化,已隐隐有了天下第一剑当初的风姿。
眼下他们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陆宗师的高徒能够力挽狂澜,将沈璧拉下马来。他们情愿让第一剑登位也不愿让这个毛头小子得了便宜!这么一来,鹿女侠是否也遭了暗算就成了他们最为关心的问题。
于是,陆小鹿刚一露面就受到了来自各大门派掌门人的热切关怀。听说鹿女侠昨晚摔下悬崖侥幸不死,众人心有余悸之际又将暗算的帽子顺溜地扣在了沈璧的头上。
陆小鹿也懒得解释。反正她也觉得林徹中毒这事儿跟沈璧脱不了关系,她为了救林徹确实死了一回,算不得冤枉他!
寒暄了一阵后,陆小鹿在众人的拥护中落了座。她蓦地有了一种“天将降大任于鄙人也”的使命感,握着逆天剑的手也更紧了些。那种阴险之人,不配做武林盟主!
“他的剑术变化莫测,鹿女侠需小心留意......”
陆小鹿正在听少林的秃驴方丈唾沫横飞地向她传授应敌之策,入口处突然一阵哗然。她好奇地偏头看去......
原来是沈璧来了。
他也瞧见了她。
两人隔着人群远远地对视着,许久没有动作。沈璧瞥了瞥围在她身边的方丈道长师太,眼神有些郁闷,动动唇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冷着一张脸向座位走去。
陆小鹿瞪大了眼睛,他这是什么表情啊?他自己干了坏事还要怪她咯?
陆仁贾拍掉手上的瓜子屑,讨好地向旁边递去一小碟剥好的瓜子仁:“来来来,小鹿,快趁热吃!”
趁热?陆小鹿腹诽着自家师父的用词,手上接过小碟往嘴里一倒,嚼巴嚼巴了几口嫌弃道:“师父,您这瓜子剥得也太慢了些,还不如于淳呢。”
于淳和林徹都还没醒,挽莨姐和扈城得在院里照看着,所以今天只有师父和师兄来陪她。不过这样也好......
她今天,可是会很暴力的唷!(¬▽¬)
被嫌弃的陆仁贾丝毫没有失落,反而趁方丈和师太攀谈之际倾身过来小声嘀咕:“小鹿啊,你的那个......走了没?”
陆小鹿:......
正当她认真思考“该把师父的零嘴儿扔到山崖底下还是河里头”这一重要问题时,十八里铺小喇叭及时出现,护住了他的那堆猪蹄兔腿鸡翅膀。
舌灿莲花的小喇叭不着痕迹地将这六日来的俊杰人物夸了个遍,紧接着又抒发了一番此次盛会的感想,最后才点明了今日的重点。
“止戈为武,以武维扬。众位,武林大会虽已至尾声,却尚有万剑盟盟主沈少侠与天下第一剑之徒陆女侠旷古一战,览此一战,此生足矣!”
早已热血沸腾的众人闻言更是像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呜呜地叫唤个不停。陆小鹿心里暗暗得意,她听说赌坊里开了赌局,赔率悬殊得很,所以一早就打发一名护卫带着她那两张银票去押注了。陆小鹿仿佛嗅见了一大车糖炒栗子的香味,士气越发足了起来。她有外挂她怕谁!
“请沈少侠与鹿女侠去后堂稍作休憩。”小喇叭笑容可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休憩?说得倒是好听。陆小鹿觉得有些好笑,其实就是由权威人士在后台检查一下双方是否携带毒物暗器之流的违禁之物。她听师父提过这茬,所以没什么意见配合地去了后堂,就是可惜了师娘的那本“秘笈”,她本还想鼓捣些样品出来试试的呢,看来只能下回了。
替她检查的是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陆小鹿阅历少,不认得这位又是哪位大咖,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妇人简单地替她检查了一番,浅笑道:“无事了。”
陆小鹿被摸来摸去有些不适,一听结束了心里便高兴起来。
妇人端来一碗东西,笑吟吟道:“喝碗壮志酒吧。”
既然是主办方的安排,陆小鹿丝毫没有怀疑地接过来小酌了一口,有些犯难道:“我喝不了这许多。”
妇人很是善解人意,挥挥手让仆从们将酒取走,然后一脸真诚地祝愿她:“希望你旗开得胜。”
陆小鹿开心地点头。当然得赢了!她的全部家当可都压在上头了!
“那我便去了,有缘再见!”她抱拳道别,拎起逆天剑出了后堂,又自以为贴心地阖上了房门。
房门刚阖上那妇人便卸了笑意,她伸手抹一抹脸,瞬间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她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那断肠酒,只一滴也够你去了半条命了。莫要怪我,要怪只怪你自己挡了我家主子的路。”
陆小鹿自然不知晓身后的变化。沈璧已先她一步上了擂台,她暗自鼓舞了一番,提腿踏上台阶。
一阵剧痛自腹间传来,她似是遭了雷击似的浑身一震。
陆仁贾见自家爱徒即将上场替他找回场子,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旁的陆铭之却皱了眉:“爹,师妹有些不对劲。”
话音刚落,台上的娇小身影突然身子一软,单膝跌跪在台阶上,右手则吃力地拄着手中的长剑强撑着身体。
会场一片哗然。台上的沈璧则身子一僵,面色难看得很。
“鹿儿!”陆仁贾慌张地站起来向台侧奔过去。
陆小鹿偷偷擦掉嘴角的血迹,抖着腿站起来,笑意盈盈道:“师父,我没事。早上吃多了,腿有些软。”
腕上的镯子蓝幽幽地亮着。
“嘀——检测到玩家体内有剧毒,正在进行治疗,治疗进度10%。”
“真......真的?”陆仁贾自然不相信,颤着手上下检查。
陆小鹿忍着疼拍掉他的手:“真的,我好着呢。”
“嘀——治疗进度30%。”
陆仁贾见她的确没有大碍,心里的担心消了一些,但还是犹豫地问道:“要不咱们还是不比了?盟主谁爱当谁当去!听说这小子坏得很,指不定又使阴招呢!”
“比!当然要比!”陆小鹿阴恻恻地笑着,“师父,您快回去给我剥瓜子,速度要快些,我揍他用不了多少时间。”
敢阴她?不阴回来怎么成呢!
陆仁贾呆呆地点头,觉得自己的徒弟简直帅爆了!
“嘀——治疗进度100%,治疗完成。”
陆小鹿长长吐出一口气,站直了身体。她缓缓拔剑出鞘,眼神凶恶地拖着剑身一步步向台中央走去。
逆天剑的剑尖与地面一路摩擦,竟带出四溅的火星来,端的是气势逼人、威力无比。
“好剑......好剑!”台下的剑客们神采奕奕地望着少女手上的那柄长剑,眼中满是艳羡。
“将哥,咱俩逃票进来看大会是不是有点不太道德?”
江湖中的高人齐聚于此,竟无一人注意到会场的屋檐上头正并肩伏着两个白发凌乱的古怪老头。
黑袍的老头瞥了白袍的一眼,语气鄙夷:“咱俩可是邪教,哪有道不道德的说法?”
白袍老头一拍脑袋,胡子一翘一翘的:“是啊,我怎么又把这茬给忘了。”
“老莫。”黑袍老头抓抓脑袋,百思不得其解,“我这眼睛是不是又出毛病了?我怎么觉得那小姑娘手里拿的是那把剑呢?”
“咦——”白袍老头搓搓眼,定睛一看,“还真是那把剑呢!”
两人先是愣住了,接着齐齐偏过头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震惊。
怪哉!传说中刑天死后手中斧盾化成的神剑、天下剑客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奇剑,怎会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