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贺明轩手中的玉杯掉落在案桌上,撞了一下,杯中的酒也随之悉数洒在上面,好不狼狈。【全文字阅读.】
“五哥,你此话是何意?!”贺明轩惊诧道。
贺明博垂着眸子,双眉紧蹙在一起,瞧着霎是苦恼,“六弟只说,为了师玉卿,你可愿意。”
师玉卿这个名字让贺明轩心底一震,稍稍恍惚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惊恐道,“这不是我与皇后殿下的事,是五哥你为何会有此想法?!”
他说罢见贺明博垂着头不吭声,忙又移到他身前,“五哥,你是不是?”
这话不用说尽,贺明博也能猜透后半句,他笑了笑,却并不是因为开心,而是不甘心。
半晌,贺明轩才听他幽幽道,“都是父皇的孩子,都是龙子,我这么想,有错吗。”
这话听着霎是落寞,让贺明轩震了下身子。
他不禁细细想道:是啊,都是天子之子,贺明博如此想实属情理之中。
“但是,五哥。”贺明轩挥开脑中的想法,按住他的肩膀晃了晃,想让他抬头看着自己,“父皇在位就立了三哥做太子,他是嫡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当年大哥那么有权势的母家都斗不了他,五哥你….”
贺明博待要开口,又被贺明轩打断,“我只希望五哥能平安一世,切莫飞蛾扑火。”
他的话让贺明博心中略有不忿之意,飞蛾扑火?这是说他是自寻死路吗?哼,你看不起我,我就偏要做给你看?!凭什么贺靖逸能当皇帝,我就不能?
他面上依旧淡淡的愁,“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六弟商议。”
贺明轩叹了口气,贺明博道,“六弟可是怕死?”
贺明轩双眉一蹙,“我并非怕死,三哥德才兼备,是个好皇帝,我为何要反他?!”
“我也是!”贺明博忽的抬起头,“我也会是好皇帝,可惜父皇不给我机会。”
贺明轩劝道,“五哥,你放弃这个想法好不好?”
贺明博摇摇头,“六弟,你若不肯,五哥不强求。”
贺明轩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劝说才是,贺明博抬眸望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幽幽道,“六弟,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心爱之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让自己倾心成痴,既然遇到,为何不努力争取呢?”
这话说的贺明轩心里一动,贺明博又道,“师玉卿是个难得的人才,人长得好,心性也温柔和善,还是个会读书,有才情的人,这样的人却只有贺靖逸才能拥有,六弟不觉得不甘心吗?”
贺明轩内心急速的跳动,闪烁的双眼显示了他内心的纠结与挣扎。
贺明博心中冷冷一笑:都是男人,你有你的追求,我也有我的理想,何必跟我装这些。
“我听闻当年师玉卿嫁给贺靖逸并非自愿,师玉卿当初的理想是考取功名继承爵位,而贺靖逸不顾他的理想,求父皇赐了道圣旨将他强娶回宫,如今瞧着和睦,谁知道当初贺靖逸又使了何种手段。”
“你说什么?!”贺明轩惊的登时坐直了身体,“玉卿当年嫁给三哥并非自愿?!”
贺明博神色未动,故作叹了口气,“此事并非什么秘闻,你若不信,自去找师玉卿以前族学的同僚打听一番便知,他当初的理想可是考取功名。”
贺明轩内心极其诧异与震撼,他脑中反复都是贺靖逸强娶师玉卿这件事,他瞧着两人如此恩爱甜蜜,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却不料竟是这样的开始。
“六弟,只要我成就大事,我定将师玉卿许配与你,到时候你也可与他做一对神仙眷侣。”贺明博的声音听着极具吸引力。
贺明轩不禁在脑中回忆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勾画着两人在一起甜蜜温馨的场景。
其中的每一副,都让他心神荡漾,甜蜜满足。
“六弟,你难道不想让师玉卿每天与你在一起?对着你笑,对着你说尽甜言蜜语,满心满眼都是你?”贺明博用一张网,试图一步步让贺明轩踏入他的陷阱之中。
贺明轩想着师玉卿那张如玉的脸,温柔的笑容,让他心动不已。
贺明博瞧着他露出的如痴如醉的神色微微勾起唇角,静静的等着这猎物上钩。
“不!”贺明轩忽的大叫一声,猛的站起了身,“皇后殿下已经嫁给了三哥就是三哥的人,我如何敢觊觎!今日之事,我只当没听见,五哥你听我一句,不要与三哥作对,好好平安过一生不好吗?”
贺明博眸中冷光霎现,暗斥贺明博胆小鬼,没出息的东西。
他沉了一口气,掩去眸中的阴险,依旧是一副温柔的兄长的模样,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五哥知道你的好意,既然五哥劝不了六弟,六弟也莫再劝五哥。”
贺明轩还要开口,被贺明博的手势阻止,“我知道六弟一定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也不会告发五哥,五哥很了解六弟的为人,这一点,五哥很放心。”
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想:这府里早已被他安排好了人,便是荥州府尹都被他所收买,贺明轩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他就是有心告发,这信也送不出荥州。
贺明轩忙剖白心意,“我定不会出卖五哥,只是我无论如何不能背叛皇帝陛下!”
贺明博点点头,“五哥不勉强你,你考虑清楚再来告诉我。”
贺明轩立即道,“明轩心里很清楚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也请五哥三思。”
贺明博悠悠的望着他,对着心意坚定的贺明轩半晌没有开口。
修订经籍的事紧锣密鼓的忙了一年多才结束,师玉卿捧着校正完成的《五经定本》高兴不已,正要拿去对面的侧殿给贺靖逸看,谁知他已经走了过来。
贺靖逸翻了翻《五经定本》满意的点了点头,瞧着他笑容满面,也发自内心为他高兴,耗时一年半,花费他大量的时间和心血,如今终于完成,不能不为之兴奋。
为表重视,贺靖逸、师玉卿与周剑鸿商议了一下,请来了元太师、常友敬诸儒来讨论得失,加以评议。
由于诸儒学派观点不同,纷纷对《五经定本》提出意见,一时异端峰起,尤其常友敬反对最为激烈,怒而列举十余多条直指定本的问题。
周剑鸿是常友敬一手带出来的学生,被他一问也慌了神,他的问题犀利且刁钻,让周剑鸿一时哑口无言,慌成一片。
周剑鸿答不出来,其余人更是无以辩驳,纷纷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跟着常友敬的老儒见此得意不已,言语间傲气十足,明褒暗贬都是影射他们年轻人不知深浅,妄评修改前人之作,太过肤浅。
气的有些人比如广阳文脸色涨红颇为难堪,却无话可答。
这些老儒文臣都是读了多少年的书,人生经验更是丰富,说出来的话明明听得出意思,字面上却教人无从计较。
广阳文气的脸色通红,不禁朝主持这件事的皇后望去,却见师玉卿淡定如常,嘴角依旧浅漾微笑,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什么,不禁有些佩服他的心胸与沉稳。
广阳文瞧不出师玉卿在想什么,见他如此只当胸有成竹。
实则师玉卿也在细想想常友敬所提疑问,有几个问题他甚有把握,可是其中还有两个问题,让他不知如何对答是好。
他是个谨慎之人,喜欢全然把握再出手,但此时的情况,他自然也得说两句才可。
他待要开口回答常友敬的问题,出乎众人意料,康子墨站了出来,对常友敬所提的问题一一进行了辨答,取历朝历代的古本进行对照,旁征博引,一时震惊了所有的文臣老儒。
师玉卿诧异的望了康子墨一眼,见他将常太傅的话悉数驳了回去,连自己都未想出的两个问题也回的甚是完整巧妙,不禁暗暗产生了佩服。
这一番慷慨陈词,让诸位年轻人霎时扬眉吐气,甚是服气,原先个个垂头丧气此时却都忍不住抬头去瞧常友敬等一些老臣吃瘪的脸色。
常友敬自己的问题被推翻,却并没有像其他老臣那样觉得失了面子,他摸了摸胡子,微微偏过头打量了下康子墨,细细在心中品了一番他的回答,竟挑不出一丝问题,不禁心中高看了他几分。
“你是谁?”常友敬好奇问道。
康子墨立即恭敬答道:“学生康子墨,现在中书省工作。”
元太师也在打量他,想了想对常友敬道,“好像是前年科举选拔出的探花郎?”
康子墨没回答,周剑鸿接口道,“回太师,正是此人。”
常友敬摸着胡子,望着康子墨年轻的脸微微点了点头,“方才的问题你答的很好,但是老夫接下来还有些问题,望探花郎给予解惑。”
康子墨恭恭敬敬道,“但请太傅大人指点。”
常友敬摆摆手,“指点不敢当,你若是能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便再无话可说。”
常友敬是这些反对的诸儒中地位最高,学识最渊博的一位,若他无话可说,其余人定然也不会再做多纠缠。
康子墨点点头,恭敬答了声“是”,常友敬也不客气直接拿出自己认为这本书中最致命的错漏给予重击。
他的问题一出,当时就惊了在场的众人,包括康子墨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才好。
方才那些焉了的老臣又个个抬起了下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而广阳文等年轻人再次偃旗息鼓,暗道常太傅不愧是朝中最有学识的老臣,这么难的问题也只有他想得出来了。
众人心中焦急,若是无法辨答成功,这个问题一直悬在此处,以后这些老臣肯定会以此书不甚规范等理由,要求禁止此书,那他们一年多的心血岂不白费。
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局面,于是个个焦灼难安,有些人细想着对策,比如周剑鸿、广阳文、季英卓等,有些人则把目光都投向康子墨,对他寄予了厚重的希望。
康子墨此时的焦急不比他人,其他尚还好,只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答案,只是自己的答案漏洞甚多,肯定还会被常太傅追着打,不若不答更好。
左右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康子墨额上急出了几滴细汗让一些老臣瞧进了眼里。
“俗话说姜是老的辣,你还年轻,书读得不够实属正常,切勿气馁。”这位老儒的话听似鼓励,可是仔细听分明在讥讽康子墨年轻不够资历。
常友敬的意图并不是挫败年轻人的锐气和激情,他要的只是能让他信服的答案,“若是诸位能答出老夫这个问题,老夫从此信服,若不能,只怕要请陛下禁了此书,依旧对外颁行旧本。”
贺靖逸一直坐在师玉卿身边默不作声,此时听见常友敬对自己的话也不应声,他虽熟读四书五经,但是只限于灵活运用于政事之中,并不懂研究之道,也回不出这个问题。
他侧过脸看向师玉卿,试图征询他的意见。
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师玉卿的身上,少数人仍看着康子墨等待他的回答。
那些一直不服帝后同治,更是早就反对修订经籍的老臣,个个眼神充满了得意,心中想这些年轻人,胆敢质疑,去校正前人经典,想挑战他们这些老臣的权威,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年多的心血就此付诸流水,连他们都为之心疼,但他们的地位得到了稳固,不受任何年轻人挑战的感觉更让他们惬意。
周剑鸿所代表的年轻一派,见康子墨始终答不出来,不禁泄了□□分心气,自己辛苦一年多的心血就要付诸流水,在场诸人无不唉声叹气,心痛如绞。
“常太傅的问题,由我来回答可好?”
一声温润的声音仿若清风拂过,在这炎炎夏日,让众人霎时感觉到了一阵舒爽。
众人抬头朝那说话之人望去,惊讶的发现竟然是坐在殿内主座上面带微笑从容的师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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