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双飞一心要为两名同伴报仇,哪怕不敌,出于义气所在,又怎能就此罢手?二人双剑急舞,疾圆环转,只见那银亮的剑身在阳光映衬下,反射出无数道森冷璀璨的光芒,便将褚初年罩在了剑光之中。褚初年好不气恼,怒道:“有心饶了你们,却纠缠不清,还真不识好歹了?”招式一变,便又回身来迎战二人,出手之下,便又多出几分狠厉。
那黄脸汉子和几名同伴此时不再出手激斗,只是一旁观战,神色闪烁,颇为怪异。
萧瑶瞧着起疑,微一留心,不觉面色一变,惊声道:“不好,他们在空气中下了‘清风醉’,大家快屏住呼吸。”
“清风醉”的毒药,是以“清风不度,牙齿无寒”著称江湖的“泪水寒”易竹苍的秘门毒药。武琼花萧贵等人在四川曾见识过的,深知其厉害。当下众人连忙屏息凝气。
忽然听得“当当”两响,却是褚初年的筷子磕在了燕赵双飞的剑上。两柄长剑顿时脱手而飞,跌落地上发出两声脆响。跟着只见两人泪涕迸流,身子酥软,瘫倒在地。
褚初年见机得势,恶狠狠的道:“我这可不是什么‘清风醉’,而是‘悲酥清风’,闻风死醉,谁还能动?你去受死吧!”手中筷子往前一送,立时将柯震雄的胸口刺穿两个窟窿。柯震雄闷哼一声,伏倒下去。木宛兰见丈夫受伤,悲声大叫,怎奈身体发软,无法动弹,也只能干着急。褚初年道:“好事做到底,也送你去吧!”筷子便往她背心插落。
武琼花以掌力荡开毒气,喝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挥手一抓,不觉使出“北冥神功”,一股吸力应运而生,褚初年的筷子便再无法下落半寸,反而还被武琼花吸着移开了去。褚初年大惊失色,道:“龙王吸海?”跟着急运内力相抗。他若不抵抗,武琼花便也即罢手,他内力运转,武琼花的吸力便愈发强大,褚初年只觉自己握筷子的手仿佛要被他拉断一般,想放弃抵抗又怕连人都被对方吸去,那可是得不偿失。他只好拼命抵抗,双脚死死的抵住地面,额头青筋暴凸,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滚落。他的六名同伴早已骇得呆了,眼珠凸圆凸圆的,心中难以置信的想道:“这‘悲酥清风’遇风即腐,他……他们……他们怎么没有中毒?”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响,跟着有人大喊道:“刚才的响动就在这边巷子里,快进去搜查!”
众人面色一变,知道是辽兵追寻了过来。武琼花撤掌回力,说道:“施毒暗算,绝非好汉所为。”褚初年受此一挫,锐气全失,灰着脸道:“阁下难道是天山慕容家优惠大国师的传人?”武琼花一怔,随即想起了昨晚来皇城时,在城外遇到的那个大国师,当时那大国师不就是说他是天山慕容家的大国师吗?如今这褚初年怎么会问我是不是大国师的传人?哦,对了,我刚才以“北冥神功”吸住了他,他说什么“龙王吸海”,定然是误以为我这北冥神功就是大国的“神龙吸海”。如今他既然这样问,我便骗他一骗又如何?想着冷然一笑,说道:“算你有点眼光!”褚初年狠狠的点点头,自知单打单斗,群打群斗,都讨不了好,更何况辽兵转瞬即至,若是给他们缠上那就更加麻烦,便咬牙恨恨的道:“果然是‘龙王吸海’。好,这口怨气他日再来讨还!”回头又对同伴道:“我们走罢!”其余几人见他落得灰头土脸的,自然不敢多说,慌忙掠墙而去。
此时一队辽兵追近前来,领兵的两员辽将正是萧挞凛和他的儿子萧懂古。萧挞凛横刀立马,威风凛凛,喝道:“兀那南蛮子,还想往哪里逃?”武琼花也不惧畏,笑道:“萧大人此话差矣。久闻龙府上京,乃附山抱海之地,今幸萧太后携手邀游,不但大开眼界,而且还无所不往,你说我们又何须以逃呢”他语气绵绵,软中带硬,说得可谓恰到好处。毕竟有萧太后“携手邀游”,一来掩了萧太后的被挟持的窘态,二来又可以“无所不往”而令诸人不敢妄动。萧挞凛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虽然气得要死,却也不敢武断相行。
不通和尚哈哈大笑,道:“携手邀游,说得可是对极了。萧太后,只是你的这些虾兵蟹将夹道相迎,未免败坏了我们的雅兴,这可是不大妙呢!”
萧挞凛怒火冲天,道:“破和尚,有本事咱们来单打独斗,看看你到底有多大厉害。若是行以要挟,又岂是大丈夫所为!”不通和尚道:“打就打,谁怕谁?不就是契丹排名第二吗?洒家一拳对你两掌又如何?”方天压低声音道:“大师,别上了他的当,咱们当走为上策!”不通和尚一摸脑袋,也小声道:“洒家就是要引他来打,洒家一动手,你们就走!”方天知他非是要逞勇,而是好掩护他们退走,便道:“也好。大师千万小心!”
不通和尚大步上前,笑道:“萧挞凛,来吧,待洒家扭了你的脑袋,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洒家的手硬!”众人都不觉莞尔,不通和尚这样说,就好像是要萧挞凛乖乖把脖子伸过来让他扭了一般。
萧挞凛把他刚才的话听得清楚,心想你们今日是谁也休想逃走,便也毫不在意,说道:“破和尚,那就动手吧!”不通和尚嘿嘿一笑,道:“好!”跟着右手一挥,便打出几枚铜钱,往萧挞凛和萧懂古的坐骑射了过去。萧挞凛刚才只听到他说动手阻拦自己,却没料到他的动手却是突然以暗器偷袭,而偷袭的又是自己的坐骑。这距离本来就近,又凭以不通和尚的手法,就是一朵花在他手里发射出来,亦如强弩厉箭,其威力自是可想而知。萧挞凛一勒马缰,那马终是没能躲开,吃痛之下发出一声悲鸣,便已人立而起。只是声至半截,庞大的身躯便“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不再动弹。
与此同时,萧挞凛从马背上跌下,急忙使了个千斤坠,身子盘旋便稳稳落在地上。但他儿子却没有这般幸运了,跌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偏偏他那马竟没被铜钱钉死,吃痛之下调转头去,一顿狂冲,立时将后面的大队辽兵冲得东倒西歪。余下的早已吓得大呼大叫,四下躲避。
方天一见,连忙叫道:“大家快走!”众人纷纷后撤。武琼花奔出几步,回头望去,只见木宛兰躺在地上,神色凄惋,不觉心中想道:“若是让她落入辽兵手里,只怕难逃一死。想他夫妇纵横江湖,也是英雄豪杰,岂能让她冤死在这里。”想着返身后掠,使出“凌波微步”,一把将动弹不得的木宛兰抱了过来。
萧挞凛自知上当,气的脸色发黑,望着武琼花等人遁去也不追赶,只是咬牙骂道:“他妈的破和尚,待会老子抓到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武琼花他们这时便往北面退去。方天道:“大师,你这手倒是妙极!”不通和尚得意的道:“这算什么,更妙的洒家还没使出来呢!”
众人奔出不远,便来到一条岔巷,陡见旌旗迎风飘展,又有一队辽兵蜂拥而至,为首也是两员大将,一黑脸一白脸,格外分明。
众人却不识得。萧瑶道:“黑脸的叫萧春,白脸的叫耶律折翰,这两人武功都十分了得。”武琼花道:“待我来阻住他们,你们往东面去。”不通和尚望了一眼对方旗帜飘动的风向,计下心来,道:“不忙,你经得一番连战,怕是大耗力气。此时歇着尚好,且看洒家的妙着,来他个风摧辣子鸡!”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布包来。
众人都心中纳闷,也不知他弄什么名堂。不通和尚打开布包,露出一些红黄相间的细沫来,跟着一股辣气涌起。方天道:“大师怎地还带着这个东西?”不通和尚道:“洒家素来喜辣,所以身上都带着一包的。”陆芳华奇道:“大师,那你现在拿出这样辣椒粉干什么啊?”不通和尚叹道:“洒家每时吃炸鸡炸鸭,都要抹上辣椒粉的,今日没有肥鸡肉鸭……呸呸,不说了,越说洒家肚子越饿,还是拿辣椒粉来招呼招呼他们吧!”
陆芳华似懂非懂,“哦”的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见不通和尚将手中的布包用力往辽兵抛去。那辣椒粉立时泼撒,又经风一吹,四下里乱飘。
萧春和耶律折翰首当其冲,还不明白如何回事,顿时只觉空气中辣气弥扬,跟着眼睛里辣痛鼻孔里麻痒,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尚不能罢休。他身后的辽兵也都“啊……嘁……嘁”的打个不停,并不时用手去擦拭眼睛,结果眼泪和着辣椒粉,愈擦愈辣,忍不住“哎呀妈呀”的乱叫乱嚷。
不通和尚哈哈大笑,道:“他佛爷的,要晓得辣人这么好玩,洒家当初就得多带些辣椒粉的。”陆芳华恍然大悟,道:“哦,辣椒粉原来是这样的。”
众人趁着敌人大乱,急忙又往西面撤走,忽地身后大鹰般掠出两人,却是“双面法王”两兄弟。老大宝树法王喝道:“兀那南蛮子,撒辣椒粉算……啊嘁,你佛爷的,算什么本事?”老二宝鉴法王道:“死……死和尚,啊……嘁……佛爷今日非得要你尝尝佛爷这‘冰魄神功’的厉害不可。”二人一边叫骂一边在后急追。这两人轻功倒也不差,三纵两掠,便已追了上来,呼道:“和尚,找打!”扬起手掌便往不通和尚背心打来。不通和尚听得脑后呼呼风响,急忙侧身一闪,返身一脚踢出,冲武琼花等人喝道:“洒家阻他们一阵,你们快走!”
宝鉴法王大喝一声,也攻了上来。陆芳华见不通和尚双面受敌,便叫道:“大师,我来助你!”说着舞剑迎将上去。宝鉴法王鼓劲荡开长剑,抬头往陆芳华瞧去,不觉一愣,满脸惊愕之色,道:“萧……萧……雪衣……”话未说完,脸上忽地一痛,却是陆芳华一剑刺来,他失神之下未能躲开。这一痛,顿时惊醒过来,喝道:“萧雪衣,你……你终于回来了?”陆芳华一怔,还真以为母亲萧雪衣没有死,不禁四下张望。宝树法王急叫道:“二弟,你瞎说什么?她可不是萧雪衣!”陆芳华这才知道他们将自己误认成了母亲萧雪衣,不禁暗自纳闷,心道:“他们怎么会认识我娘呢?”突然又听宝鉴法王自言自语的道:“太象了,真是太象了!雪衣,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可是惦着你呢!”
陆芳华一听,不由又惊又怒,指剑喝道:“大……大和尚你……你……怎能出言侮辱我的母亲?”宝鉴法王道:“什么?你母亲?萧雪衣是……是你母亲?”陆芳华道:“当然,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宝鉴法王神色一变,忽又仰头哈哈大笑,似乎显得格外的解恨和兴奋,大叫道:“大哥,大哥,萧雪衣那婆娘真的有个女儿了!”
宝树法王正与不通和尚斗得吃紧,听了宝鉴法王的话,也是又惊又喜,忍不住笑道:“哈哈,太好了,太可笑了。二弟,这回你可是出了多年的怨气啦!”宝鉴法王道:“可是大哥,要是萧雪衣那婆娘是嫁了人和别人才生的女儿,你说这不就不好笑了?”宝树法王道:“不管怎么样,当年她和她哥哥做出那丑事,那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他这一说话分神,不通和尚一掌打来,他竟没能躲开。虽然他内力深厚,又皮粗肉糙,但这一拳仍是打得他哇哇痛叫,道:“你妈的死和尚,敢打佛爷!”
不通和尚听他兄弟的话意,顿知这中间隐有关乎陆芳华母亲萧雪衣生前的私密之事,而且还极不寻常,但此时无暇顾及,瞧着武琼花和方天等人并未撤走,急忙叫道:“武琼花,你佛爷的,快带了他们走啊!待会辽兵追来,怕是谁也走不了!”
武琼花不想作无谓之争,本欲以萧太后要挟,但想若是要挟不成,反倒受制于对方,只要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只须萧太后在手中,敌人总会投鼠忌器。所以他这想法一闪即逝,眼见萧春和耶律折翰怒气冲冲的领兵冲了上来,便对方天道:“方兄,若是大师和陆姑娘陷入敌阵,怕是凶多吉少。你领了他们先退,我前去助他们脱身再说!”方天道:“还是我去吧!”
萧贵背负着萧延宗,插口道:“两位大爷,还是由我们的兄弟上吧。”二人往萧贵望去,只见他满脸坚毅之色,知道若再争执,未免拖沓。武琼花道:“一切小心为上。”萧贵微微颔首,转身将萧延宗交给一个同伴,道:“颜兄弟,主人就交给你了!”那颜兄弟道:“贵哥,你带主人和小姐走,我和兄弟们去。”也不待萧贵答应否,又对三个同伴说道:“兄弟们,咱们走吧!”三人应答一声,便毫不犹豫的跟着冲了过去。
武琼花感动非常,遥望西南北三面旌旗飘展,知道辽兵是采取了合围之策,显然是敌人对自己的动向了如指掌,不禁深为忧虑。方天也瞧出态势,笑道:“想来东面定然也是有一支人马在等候着我们。辽军这是想要将我们困死在这里了。”武琼花四下一顾,道:“这里都是宅舍,若是被困,那只能是徒以坐毙。东南面有一方寺院,叫做天雄寺,咱们不如退守那里,再作计议。”
萧瑶忽然道:“大哥,到了天雄寺里,便把我哥和唐姑娘搁在那儿吧。我们带着他们,怕是谁也逃不出去。”说这话时,眼泪不停的转。武琼花道:“四妹,你也不要太过悲伤。咱们既然带了他们出来,总得寻个所在将他们合葬了。”萧瑶微微哀叹,道:“大哥,放心吧。青牛大师就住在天雄寺里,他对我哥哥很好,我去求他,他总会安葬我哥哥的。”方天道:“武兄,萧姑娘说的也在理。咱们带着他们确实多有不便,若然能将他们妥善安置,那是再好不过。只须咱们脱身出去,一切便都好说了。”武琼花想想也是,道:“不错。二弟不肯逃走,原是要以死铭志。只可惜他就这么死了,心愿却终是无法实现。”回头望着萧太后,冷冷道:“若非太后你误信馋言,他们又怎能含冤而死呢?”
萧太后道:“你们总是口口声声说他们含冤莫白,那么哀家又问你他们究竟是冤在哪里?”武琼花顿时语塞,道:“这……这,我总会找到证据的。”萧太后道:“若是你们找到证据,要真是冤了他们,哀家自当为他们平反昭雪。”萧瑶又气又恨的道:“人都死了,就算平反了又能怎样?难道他们还能复活吗?”
众人一路往东南方向奔行,走得里许,街道渐宽。忽然一队人马斜刺里冲了出来拦住去路。为首两员辽将,却是排名第三的韩慕和排名第八的厉秋雨。
韩慕冷笑道:“武琼花,任你如何武功了得,这次你们是插翅难逃了,我看你还是乖乖受擒吧。”武琼花笑道:“这话你最好别说,否则太后动起怒来,可就有得你受的了。”韩慕怵然一惊。试想萧太后一日内两次遭擒,可谓毕生奇耻大辱,难免心中怒恨,正因为这种心理,在某种排斥情绪上对这个“擒”字更是反感之极。韩慕的话,原本与萧太后遭擒一事那是八杆子也搭不上,但经武琼花有意一说,这个中情形无疑就变质了,或许在萧太后听来总是不大悦耳,难免日后会迁怒责罪秋后算账。
韩慕愈想愈惊,望了望萧太后,瞧着太后脸色果然有些怒色,反而心中一宽。他跟随太后多年,深知她的性格,她这么一怒,不但不会怪他,而且还暗示他尽可放手而为。韩慕省下心来,冷笑一声,道:“武琼花,我不与你耍嘴皮子,有本事咱们刀枪上见真章吧。”
武琼花抬头望去,只见前方隐现一角黄墙红瓦的寺院,正是天雄寺。此时辽军三路人马渐已逼近,与韩慕一路,正形成合围之势。武琼花挂念不通和尚和陆芳华的安危,久不见他们到来,而三名萧府护院武士又去而不归,情知多半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多时,辽兵四路人马杀气腾腾的包围上来,但见飘旗若海,刀枪如林,一股轩轩气势尽照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