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找不到工作,今世又找不到,找工作咋这么难啊!哎……”吴天一路唉声叹气,回到小山村,天色已是暮色时分,沿着村口的黄泥小道向自家那院破房子走去。拐过一个小弯儿,吴天远远的就见院门前有两个未老先衰的身影,依着土墙朝山村的路口探望,浓重的暮色里,这两道身影在初春略有寒意的夜风中显得单薄瑟缩。
吴天几乎是在看到这两道身影的同时就停住了脚步,心里也蓦然浮现“望归”这两个字来,在原来世界的二十多年里,这个词他早早学过,却始终没能感受过。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完美的诠释出家庭亲情的词语就成了他心中最深的遗憾与渴望,只是他却不曾想到前世根本没有机会体会的东西在这个异域突如其来的降临。这或许是上天对他这种处处倒霉者一种补偿吧。
“爹,娘!”与昨晚出于感激的称呼比起来,吴天这次的称呼已没有了勉强与生涩。就着热水洗了把脸,吴天顺手扯过一个老树根做的小凳子坐了下来,他自然没说上县城找工作碰壁的事儿,只是捡着城中所见说了几样,即便如此,老年夫妇两人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笑出声来。
眼前这间房子既破且穷,房子里流动的欢笑与亲情却让吴天无比沉醉,而这种感觉是前世作为孤儿的吴天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的。吴李氏看着儿子归来,匆忙准备晚饭,尽管只是一碗清水样的稀饭和几个黑馍馍,吴天确实饿了,端过碗来三两口就下去了一半儿,边吃边含糊的说着“好吃”。吴李氏见儿子吃的高兴,笑的满脸皱纹都开了。
一家人正吃得高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十分有力脚步声,随后从墙缝里看见一个中年汉子推开院门走了进来,身上背着一大包东西,很重,应该是粮食。
“二弟”,放下碗迎到门口的吴李氏显然没想到眼前的人这个时候到自己家来,所以说话就有些激动,“你……什么时候回山村了?用过晚饭没有?”吴李氏赶紧把来人让进屋里。
吴天侧了侧身子抬头向来人看去,见屋子里站着的汉子四十岁上下,身上穿着一身崭新的缎子衣服,许是风寒的缘故又在肩膀上加了件黑色的锴肩领子,时俗与山村人民有很大不同。尽管都是窄衣小袖,但山村人身上衣服很少没有补丁,而见此人的衣服腕口紧凑,身上衣服无一处补丁,脚踏一双青色高底靴,靴筒被绳子紧紧绑在小腿上。身材不是很高,在一米七左右,但肩宽膀粗,显得精悍有力。
“这是从刘千户那里拿的一百斤小麦,你们收好。”来人放下大包。
“怎么好又要你送粮食呢……这怎么行!这怎么行!……”老夫妇嘴里拒绝,但还是收下了粮食:“天儿,怎么还不叫二叔!”
吴天赶紧给二叔见了个礼,清脆的叫了声:“二叔好!”就默默的站在一边,听父母同二叔聊天。
二叔笑眯眯的望着吴天,认真打量了他一番。“哦,天伢子的伤全好了!”转过身来朝吴李氏道,“今天回村,听村里人说天伢子病了,我还不是十分相信,现在看来是真的咯,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说完呵呵地笑了。
“嘿嘿……”吴老汉也跟着笑,“二弟有一年没有回家了吧,外面还算顺利,你晚上住在哪里?不如睡我家吧,我们两口子到外面借宿去。”
“不用了,我找村里的刘千户办事,顺便回来看看,就宿在他家,不打搅大哥大嫂了。”
二叔和吴李氏闲聊了一阵,他突然提出了一件与吴天有关系的事情。
“这一次天儿出意外,家里应该用了不少钱吗?”
“没有,一个铜板都没发,只是家里买掉了多余的粮食……快断粮了!二弟你一来就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真不知如何谢你!”吴老头怯生生地说道。
“你们就是没有灾难,生活也是苦粑粑的,为什么不想办法改善呢?”二数提高了嗓门,“吴天已满了十六了吧!我们镖局正好要招几个打下手的伙计,管吃住,每月还发份子钱,天伢子不如去试试,也能减轻一下家里负担。”
二叔吴仁贵是吴老汉唯一的亲弟弟,独身,在一个叫“七玄”的镖局里当镖师,原来娶过一个女子,不到一年就死了,他没有再娶,膝下无儿无女,对吴老汉一家多有济助。七玄镖局尽管人员很多,正式的镖师很少,只有五位,其他都是跑腿和学师的。
二叔并不缺少钱财,他曾多次要把吴天带走,但吴老汉不同意。这些事情都是吴天后来知道的,因为吴天来到这里二十多天,从没有听老夫妇说过他们有一个有钱有地位的弟弟。
有些事情是吴天所不了解的,在这个时代走镖并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是镖师还是跟随的伙计,走镖时都有可能丢失身家姓命,除非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才干这种活计,他们中有些功夫的当镖师,没有功夫的做杂务。吴老汉从内心深处不愿吴天去做这种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活,所以从不在吴天面前提起二叔。
吴李氏听了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口中嘀咕了一下,就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二叔见到吴老汉的犹豫之色后,就转到其他话题上去了,老夫妇和二叔叨唠了一阵,二叔准备起身告辞。
“家里再过一个月就要断粮了,加上二叔送来的粮食,也坚持不了多久,就这样等着饿死吗?”。吴天暗暗想着,“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如何。在原来那个世界就不甘心平淡,难道在这个异世界还要老老实实当一辈子农民。这个世界的农民可不好当,随时有饿肚子的可能啊!”
吴天突然站了起来,鼓起勇气对二叔说:“二叔,你什么时候回镖局,让我跟你去吧。”
吴李氏瞧了吴天半天,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有说什么。
二叔见到吴李氏尽管不是很情愿,但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心里有一死窃喜,从怀里掏出几吊铜钱,强行塞到吴老汉手中,然后转身对吴天说:“明天就走,凌晨五更我在村口等你”。随后和吴李氏打声招呼,拍拍吴天的肩膀,摸了摸吴天的头,走出了家门。
一夜无话,老夫妇摸摸索索不知在忙些什么,吴天直到半夜才迷糊过去,醒来时已经是四更天了。到院子里胡乱洗了把脸,拿过老妇人递过来的一张饼和一个包袱。
“要听二叔的话,天儿,做人要老实,遇事要忍让,别和其他人起争执”。吴李氏反复叨唠:“多注意身体,可不能让旧伤复发了,要吃好睡好。”
吴天很想和老父母说点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咬了咬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眼框中的泪珠流出来。转过身来,甩开大步,走出了家门。
“爹,娘,你们等着孩儿的好消息,等我挣了钱,一定会回来让你们过上好生活的。”吴天在心中默默的想着。前世从没有过家庭的爱护,前世孤儿院的阿姨很凶,从没有这种温馨的感觉,这一辈子第一次享受到了,尽管十分贫寒,但那份感情是永远无法忘却的。
来到村口,二叔早就等在那儿了。
“来了,走吧!”二叔只简短说了几个字,转身就往县城方向走去,吴天紧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离去。
吴天以为这次离去,顶多到年底就会回来看望老年夫妇。但谁也不知道,未来等待吴天的将是一条怎样的道路。他从未想到,等他再回到这个他最初穿越到达的小山村时,他再也见不到这对关心呵护他的老夫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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