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看着被仇恨蒙蔽双眼的驯兽师,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异常沉重。
白昼问驯兽师:“你费心杀死的人是折磨你的人么?老木匠,教书先生,烟花师父,他们罪不至死。”
驯兽师冷哼一声。“他们就是当初的三位长老,带头逼死了族长爷爷,他们是真正的罪人,已经多活了很多年。”
白昼说道:“饥饿会扭曲人性,我听执剑长老说,三位老人在那之后一直照顾你,把你当作亲人去对待,那也是一种忏悔。”
“可惜一切都晚了,如果族长爷爷没死,我用的着他们照顾么?他们只是通过照顾我在自我救赎。”驯兽师笑的时候呛了口血。“咳咳,我的亲人都死了,他们有自己的家人,我又算是什么呢。”
“那剑三指呢?他不是你的仇人,你却杀了他。”白昼问。
“巡夜人是个倒霉鬼,第一夜我做的准备不充足,只怪他看见了灵佣的脸,族长和长老们通过描述很容易推断出灵佣的存在,便会牵扯出我,我并不想牵连无辜的人,但也不能什么都没做,就被那个农夫拆穿,所以他必须死。”
白昼明白驯兽师的意图了。“你要把灵佣打造成一个并不存在的有血有肉的活人,你就会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驯兽师点头。“是的,灵佣可以混淆视听,即使所有人怀疑我,但是我仍旧是最清白的。”
白昼神色阴郁。“你这么做让我也成为了帮凶!我真后悔帮你拿出那个木偶。”
“所以我才会帮助你,给你灾鸣剑,替你疗伤,因为在做这件事之前,我就对你有了愧疚,但也意味着我选择了你。上古灵佣,是族长爷爷一直想创造出的东西,它有着特殊意义,我必须用它杀死仇人,而在我死后,灵佣也需要一个新主人,一个善良的主人。”
“你为什么这么做?”白昼突然问。
“你指的是什么?”
白昼叹了口气。“你没必要现身,就像你说的,只要剑风雷长老的法术印记在,这些线索都不能作为证据,你甚至可以找个地方把灵佣藏起来。”
驯兽师神色变得泰然。“这是必要的,仇恨是循环的,杀人之人,必会被杀,如此才能终结,没错,你分析的都对,但仔细想想,其中有多少是我故意给你看的呢?”
白昼突然觉得说什么都没必要了,驯兽师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为自己铺设了一条死亡之路。
而他受到的一切冤屈,不过是驯兽师为了复仇产生的连锁反应。
“我带你回族里,我不希望你死。”白昼对驯兽师说,他可怜这个被仇恨蒙蔽一生的男人。
驯兽师笑的有些艰难。“回与不回去,横竖都是死,剑往生之子,你知道我们多像么?我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
“我可不会杀害自己的族人。”白昼反驳道。
驯兽师轻笑道:“呵呵,别把话说的太早,我看着你和剑历的战斗,你可是毫不留手,当初我哪知道什么是毒药?我往井里扔的不过是泻药。”
白昼愣住了。“可是那些人都中毒了。”
“扼喉疫病,之前害死我父母的那场致命疫病的并发症,恰好时间点重叠在一起,致命的巧合。”驯兽师叹了口气。“我那时候还小,无法能对抗那么多不信任自己的大人,只能靠妥协换取生机,我承认自己下毒,渐渐的潜移默化,我也相信自己是下毒的人。”
“可是你不是,你为什么不说。”白昼说。
“说也没用,就像你今天的境遇,有人信么?不同的是你没有妥协,仍有朋友相信你。”
白昼替驯兽师难过,他知道被冤枉的滋味,这会扭曲一个人的心灵。
驯兽师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面色也红润了许多,他喃喃自语。“我不是驯兽师,我是控俑师,我做了无法原谅的事,所以我被收回了名字,但我不后悔,我叫,我叫………”
驯兽师突然陷入沉思,眨眼的频率慢了下,然后像刚睡醒抬头看着白昼。“记住,要学会反抗,别人才会尊敬你。”
“我不知道怎么办,有时候我感觉很迷茫,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像我不属于这里。”白昼再次说道。
“啊,是你,剑往生从外界带回来的儿子,你怎么会在这?”驯兽师一刹那间忘记白昼,然后又想起,他几乎是用喘气的力气在说话。“哦,我忘了,我快死了,别管我,把我留给野兽和乌鸦吧,真是有趣,我在三十一年前的这天出生,又在这天死亡。”
“你不会死。”白昼想要抱起驯兽师。
但驯兽师的伤口太多了,一动弹,鲜血便淳淳涌出。
驯兽师虚弱地摆摆手。“不愧是剑往生的儿子,一样的仁慈,在我小时候要毒死全族人失败后,是剑往生保下我的性命,我之前没撒谎,我把灾鸣剑赠给你,是报剑往生的恩情,我做的一切,是不是让我看起来像一个坏人。”
“更像一个可怜人。”白昼说。“其实你错了,烟花师傅一直信任你,他知道你恨他们,还跟我说你有很多机会下手杀了他们,但你却没有,他一直相信凶手不是你。”
驯兽师目光开始溃散。“啊,我让那个老头子失望了,每到我生日的时候他都会为我放上一阵的烟花,为了让我不那么寂寞,可是他又怎么知道,我每次看到那些绚丽之物,内心的黑暗便会滋长一些。”
白昼想起烟花师傅院子里的那些烟花。“烟花师傅说有个孩子要过生日了,那些烟花是为你造的。”
驯兽师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都过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杀了烟花老头,他儿子刺了我致命的一刀,这一切都结束了。”
“这么做值得么?”白昼问。
驯兽师一挥手,灵佣变成巴掌大小飞回手里,一如从藏宝室拿出来时的样子。
驯兽师将戒指摘下,和木偶一同塞给白昼。
“值不值得已经不重要了,孩子,我不行了,拿着戒指和灵佣走吧,别把它交给别人。按上一块灵石,念出我的名字,它就会听命于你,在我的床底下,有一本书,上面会告诉你关于灵佣的一切,我死后你也一同拿去。”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