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林心找了一间比较小,但是地处人来人往的厨城门附近的旅舍开始寻亲。
她没有头绪,只能找周围店家打听是否认识濮阳来的做官之人。
没两日,林心寻到一家供应餐点的地方——木记餐肆。
她缓步入内,环顾了这间不大的店肆,内里干净整洁,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食物香气。
木记。
林心曾经一直想要摆脱开自己的名字,她默认自己姓木,她以为只要逃开她的名字,就可以重生。
谁知道一切重来,她还是回到林心的身份。
木记的东家是一位年轻男子,他看起来略微腼腆,虽然是做餐食的店肆,但是他浑身的衣物都打理得很干净。
男子对林心轻轻鞠躬,拱了拱手,并没有介绍自己的店肆,只是任由林心四处张望。
“东家。”林心尽量讨好地对他轻唤一声。
男子霎时愣住,他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稍有害羞可声音却不大不小正好让人听见,说:“在下姓木,姑娘叫我小木便可。”
小木。
曾经他们都是这样唤自己的,现在她也要这样叫别人,她叫不出口。
“东家若是不介意,可否告知表字。”
男子低头沉吟片刻,继续用刚好合适听见的声音道:“直树。”
木直树。
林心上下打量了一番,对他微微一笑。
她心想:“‘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
嘴上如何能说不重要,有些人的热情来得突然,话语太过好听,却不一定能真正坚持到最后。
反而是像直树一样,是乃‘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虽然只是初见,但林心对他多了一分信任,她认真诉说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希望在这诺大的长安城里做营生的木直树,若是能得机会替她多询问一番。
木直树听了林心的事,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但他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第二日木直树便寻到林心的旅舍,他说:“我不认识做官的,但我昨日想起一人,他定然是认识的,此人明日要来看货,你一早来等他吧。”
就这样,林心认识了来看货的鱼翁叔。
鱼翁叔是长安城的商人,原是张汤为小吏时的好友,但是已经不与张汤来往,他邀请林心住在自己的酒肆。
他的酒肆很大,来往的人很多,每日午间还有相和歌表演,林心午间就与鱼翁叔的女儿一起坐在厅中听歌发呆。
鱼翁叔还替她找到一个人,商人田甲。
田甲是张汤现在的门客,也是长安著名商人,田甲人很热情,但是他很忙,只派人来告知说会放在心上,便再也没有露面。
林心请鱼翁叔在黑市将金丸典当,她怕这么显眼的东西会被人盯上。
田甲虽然很忙,但是他竟然丝毫没有敷衍林心,没几日便来了一个人,吕步舒。
吕步舒三十多岁的年纪,整日在房中学习,不用风吹日晒,比其他人显得年轻些。
吕步舒说主爵都尉汲黯是濮阳人,在濮阳老乡中人气很高,到时候拖他寻找,会比较快,只是汲黯还要等些日子才能抵达长安,自己开有讲堂,让林心没事也去坐坐。
汲黯此人公正廉明,而且有任何话都是直言不讳,吕步舒很佩服他,所以听闻有汲黯的濮阳老乡寻求帮助,便主动来见林心。
林心之前说过吕步舒的坏话,一时间羞愧难当,只知道点头。
她很快便真的去了吕步舒的讲堂,因为她有很多想知道的东西,等吕步舒上完课,林心才坐下来与他闲聊。
她才知道,梁舒闻自去岁马邑之谋后,已被免侯,无人知具体原因。而梁舒闻现在在学家中也算小有名气,皇上安排他在少府任职,少府是替皇上打理内务的部门,也算亲近皇上的地方。
林心还有一件非常关心的事情,她问道:“去岁马邑围谋最后为何没有发兵?”
吕步舒冷笑着道:“当时伪装太过,单于一路抢劫到马邑一百里外,看见牛羊遍地,却不见一人,就起了疑心。
于是单于攻打边郡卫所,捉到武州尉史,问出了伏兵实情,单于便引兵北还了。自那之后,匈奴四处出兵骚扰我边郡。”
林心也冷笑笑,竟然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失败了。
汲黯回到长安便听闻了林心从濮阳前来寻亲之事,他这里还有许多公务处理,自然无法见她。
吕步舒见林心一人带着一个不说话的阿蛮,着实可怜,便安排林心亲自到主爵都尉府,先见见汲黯。
林心一到主爵都尉府,汲黯便认出了她,问:“你可是在城北的林姑娘?”
林心点点头,道:“我阿兄当兵去了,留下我与小弟,所以想来长安投靠姨母。”
汲黯看着林心,说:“我近日还很忙,先派人在长安的老乡处打听一下,有消息了再通知你。”
汲黯挥了挥手,林心便离开了,这汲黯还是瘦瘦的一副暴躁老头的样子,林心害怕惹他不快。
林心回到酒肆,正当中午,大厅中和歌声声,林心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找到姨母又如何,无非也是给自己找个人家嫁了,她才不要这样,可是换来的钱不够两人做别的事,她的身份是良家子,连在大堂中唱歌挣钱都不行。
阿蛮坐在琴师背后,看得非常专注,他就喜欢看琴师弹琴,林心也好想像他一样,对别的事情一概不在乎。
林心下午无事,把长安的几个邮驿都去了一遍,没有她的信,她想,或许是赵阿兄还没有到地方,来不及写信。
之前的这段时间林心一直很忙碌,来不及细想任何事情,现在一空闲下来,她夜里就如同掉入冰窖之中,所有回忆,好的坏的通通朝她而来。
林心开始害怕长安,她想回濮阳去,就算是大水,她也愿意在那里做点自己能做的事情。
可是没几日,汲黯派人来要了林心的一些资料。
已经快到九月中旬了,天气渐渐转凉,林心这日带阿蛮一起去买了两身厚一些的衣物。
刚一回来便听说刚才有人来送了名刺,明日就来见林心。
但是名刺上只写了见面时间,没有写这人是谁,林心隐隐有些不安。
翌日一早,有人来接林心,这主人架子还挺大,不愿意在鱼翁叔的酒肆见面。
林心带着阿蛮跟着侍者一同前去,这里也是一间酒肆,但是是不对外开放的,林心感觉到这人要不就是来头很大,要不就是不想让自己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