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中秋泠仙子舞姿不乱,妩媚身体软若云絮,柔弱无骨,如花间蝴蝶翩然飞动,步步生莲,飘飘溢香。一众文人雅致直看的如痴如醉,皆有“朝闻曲,夕可死矣”的大无畏之势。
李承恩似是没料到这些软弱文人竟也有如此胆气,一时心中杀意大起。
李宏义得父亲首肯,气焰更盛,一双阴鸷双眸看着宁枫,冷道:“小子,你那日当众侮辱于我,今日便叫你加倍奉还。”双手催灵入剑,发出阵阵颤动之音,如电光之势朝宁枫疾刺过来。
宁枫瞧着来势,早有准备,他虽不擅术法,但体内灵力之强沛,已超人道之境,是以猛地调用丹田内的灵力汇聚于掌中经脉,用尽全力推出,只听得一阵脆响,一道冲击波从剑尖处逸散开来,周围帘缦顿时化为两截,随风飘去。
“这小子出剑看似迅猛,但其实灵力寻常,怎的一旦相触,力道如此之大?”
他眼见对方剑上泛起淡淡绿光,突然想到在峨眉金顶时梦竹大师使出的剑招,两者威力虽相差甚远,但形态何其相似?难道对方竟是能将五行木属灵力与剑诀结合在一起么?
世间修灵之人虽各擅五行灵力,但使出五行术法不仅法诀繁复,耗时颇长,而且高级术法对于灵力消耗甚大,寻常修灵者若不是臻入地之道境界,绝难运用。是以人道高手一般使用诸如“真龙剑诀”这般的武技与人对敌。
此时李宏义不过是人道境界,如何便能在战斗之时催动体内灵力游走木属经脉,化为连绵不绝的木属灵力汇入剑诀之中,利用木灵的生长之力获得远超自己的力量?
宁枫百思不得其解,但对敌之时哪由他分心,不过一瞬,对方的第二剑招已轰然而至。
李宏义生性傲慢霸道,器量狭小,在异阳楼被宁枫弄得颜面尽失,一直怀恨在心。此时得此机会,更是不留一丝后力,手中灵剑绽放碧芒,疯狂暴涨,犹如一株巨木一般向宁枫砸来。
宁枫暗暗心惊,他此时为了保护宫雨儿以及身后众人不敢稍移半步,面对如此凶猛攻击唯有正面硬接,一时只见场中碧光飞旋,剑灵呼啸,接连击中宁枫,他以肉体与灵剑相抗,看似势均力敌,但其实已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他嘴角含血,但却犹自笑容满面,直对李宏义叫道:“哈哈,什么真龙剑诀,也不过如此!”
李承恩本意是让自己儿子于此一战立威,但不想他毫不争气,半晌仍然拿不下对方,心头早已不耐,大怒道:“小子兀自逞强,便让你瞧一瞧真龙剑诀真正的威力!”他空手成刃,一道绿色灵力在其手中倏然飞旋,化为一柄长剑,剑刃卷起涛涛绿浪,溢满方圆数丈,比之李宏义不止强了百倍。
气剑未至,剑意已然滔天,宁枫只感浑身如被藤蔓缠住,经脉中的灵力也被尽数压制不能使出,浑身皮肤更是如千刀万剐般剧痛。
终于,仙舞既罢,一曲终了。
宁枫身后传来一阵大笑:“今生能得闻如此仙乐,得见这般舞姿,便是死也无憾了!族长大人,这小子乃是我的贵宾,便放过他如何?”
宫雨儿同时也飘然出手,拔下发丝间的玉簪,数道凤灵已呼啸飞出。哪知其凤炎未至,宁枫便已听得一阵巨响,真震得耳膜生痛,几乎不能站稳。
待其勉强睁开双眼之时,已见一个肥硕身形站在自己身前,红色长袍随风摆动,正是太原城主高光启,他一击挡住李承恩,回头朝宁枫笑道:“少年,你胆气不错,又有如此佳人相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宁枫不顾其略带歧义的话语,哈哈一笑:“城主大人才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在下远远不如啊!”
说罢两人同时大笑,仿若相识已久。
李承恩初次见着高光启出手,心头微骇,面上却不屑道:“高光启,你罪恶罄竹难书,难道还想反抗么?”
高光启微微一笑,道:“我来到太原城十年,日日吟诗听曲,对酒当歌,说起罪名最多也不过是一条玩忽职守而已,你说我罄竹难书,实在是颇有些欲加之罪啊?”
宁枫闻言一凛,心头惊颤:“十年?岂不是正好是当年白绝山谷灭族的时候么?”他此时偶然得到一丝线索,心头狂喜交加,直欲当场向高光启发问,但激动之下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李承恩冷笑道:“欲加之罪?哼,你在位十年,整日大兴土木,兴建行宫,若不是我李氏多方周旋,怕是太原城早已流民四起,叛乱横生了。今日城中八大兵营已有六个臣服于我,你还敢说没有罪么?”
一旁的李宏阳突然站出,对父亲急道:“父亲,城主大人是当今皇帝钦定的北都之主,他若有失职之罪,我们也当上书弹劾,万不可聚兵政变啊?”
李承恩闻言大怒,斥道:“你身为我李氏子孙,竟然处处向着外人么?她武氏夺了我李氏的江山,老夫还要处处听命于她?今日我便要让她知道,我李氏子孙,道祖之后,绝不屈居女人之下!”
他此言一出,顿时全场震惊。当今天下虽是道祖李耳之后所立,但传至三代之后却被武氏代之建周,所以当今皇帝早已换了姓,变了她人。李承恩此言无异于大逆不道,若是传至朝廷罪当诛九族。
高光启微微一惊,咧嘴笑道:“族长大人此言可是大大不妥啊!”
李承恩一时情急,此时也反应过来,惊慌之色一闪而逝,周身涌出无边杀意,冷笑道:“说了又能怎样?武氏那女人当初为了拉拢我李氏子孙,立下武李之盟,还不是怕将来武氏失势,被我李氏屠杀么?既然她早有预料,老夫便提前一步让其实现又能如何?”
宁枫闻言大惊,他虽然不关心这天下姓属何人,但此时李承恩竟然再不隐藏,明显心中已然是动了杀机。
哪知高光启闻言好不惊惧,反而哈哈大笑:“我平生最喜欢执着之人,就像我执着于享乐,族长大人执着于权力,大家皆是同一类人,此时刀剑相向真是大为不妥,反而应当共饮美酒才是。”
众人见其群敌环伺还有心情调笑,不禁惊奇不已,宁枫向来以为自己乃是胆大包天之辈,但此时与其一比,竟然也是颇有不及。
李承恩闻言不屑之极,冷道:“栖梧凤凰怎么会与盘枝乌鸦成为同类?高光启,你若是自己投降,交出定灵珠,说不定老夫看在你如此废物的份上,还会饶你一命。”
高光启闻言一改嬉笑面色,大惊道:“你……如何得知定灵珠?”
宁枫闻言暗暗讶异:“这定灵珠乃是何物,竟能让这一直颇为淡然的城主如此慌张?”
李承恩似是颇为得意,哈哈笑道:“朝廷中忠于我李氏之人不在少数,又有什么能瞒得住老夫!”
高光启惨然一笑,道:“实不相瞒,那什么定灵珠既不能奏乐,又殊无色彩,我瞧之无用,十年前便被我丢在角落,一时已经找不着了。”
李承恩闻声大怒,道:“高光启你在戏弄老夫?”
高光启连忙摆手:“岂敢?岂敢?族长大人若不信,随意在我城主府搜便是。”
李承恩冷笑:“哼,你当老夫是无知小儿么?你既不愿交出,那你的这些朋友、歌妓只能沦为你的替死鬼了,从今日起,你一日不说出定灵珠的所在,我便杀掉一人,直到你肯说出为止。”
高光启闻言变色,无奈道:“既如此,容我想上一晚,说不定能想起来。”
李承恩冷道:“不怕你耍什么花招,今晚一过,你朋友的性命便全部落在你的手上了。”说罢大手一挥,从门外涌进数十名侍卫,将听曲文人尽数捉拿,他们平日吟诗作画,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已有不少人昏厥过去。
李宏义此时走上前来,目光瞥向场中秋泠仙子与宫雨儿,对其父亲耳语,宁枫瞧其猥琐神情心下凛然,他本已后悔今日趟这浑水,此时连累宫雨儿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更是大为自责,此时不由悄悄运灵集气,准备趁众人不注意之间御使九宫洞天步逃脱。
李承恩闻得小儿请求,方才注意场中还有一人,不由道:“这位便是名满京师的秋泠仙子吧?听说你与不少朝廷命官皆相交甚笃,若是你肯帮助老夫联络,老夫定然不会为难于你。”
高光启不由大急:“族长大人,仙子她区区一歌妓,哪里能当此大任?”
秋泠仙子一舞作罢,早已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她身为歌妓,本就是达官贵人一玩物而已,哪知其此时竟面色一冷,决然道:“小女子虽然见识浅陋,但也知晓大义,族长此令,小女子万万不敢从命。”
李承恩似是没有料到她如此回答,嘿然笑道:“真是小看你这舞女了,也罢,便将你赐予我这小儿,今晚颠鸾倒凤,共赴巫山云雨,定然让你回心转意。”
李宏义闻言大喜,道:“谢谢父亲!”声音已有几分颤抖,望向秋泠仙子的眼神尽是淫邪。
李承恩瞧见宁枫动作,冷笑道:“城主府外布满有弓箭手三千,你这少年若是妄动,怕是瞬间便会被射成刺猬了。”
宁枫闻言与宫雨儿对望一眼,心中涌起绝望之意,今日本想参加百花宴借机结识众人,伺机打听十年前之事,哪知竟陷入如此境地?
但此时此刻,饶是两人平日心智多计,也想不出任何脱身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