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把你当成她了?
朱利安目瞪口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听车内一个少女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气声幽幽袅袅,听得朱利安的心肝儿都颤了。
“蒙塔莱,请你让开好吗?”车内的少女轻声说道,声音婉转悦耳,语气中带着无奈,又带着一丝羞涩。
窗前的少女嘻嘻一笑,冲着朱利安做了个鬼脸,把脑袋缩了回去。
窗子里很快又出现了另一位少女的身影。雪白的婚纱遮着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看到她一头乌黑的秀发。
朱利安暗自懊恼,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久了,居然连贵族小姐出嫁时必须穿婚纱的事情都忘记了,看见美女就当是自己的老婆,这下可要被人鄙视惨了……
“朱利安爵士,您好。我很高兴来到佐治亚乡……”车里的新娘对车外的新郎轻声说道。客气得好像彼此是陌生人——话说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当她说话时,朱利安依稀感觉到婚纱后面闪过了一道奇异的光芒,或许是她望向自己的目光吧。
光芒一闪即逝,新娘随即低下了头,仿佛对她来说,即便是隔着婚纱,一直注视着朱利安也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情。
朱利安坐下的马儿听出了她的声音,变得躁动不安,一个劲想往车子里拱。
“白雪乖……”车里的费朗捷琳娜立刻抬起了头,柔声安抚着昔日的坐骑,“要听你新主人的话哦,我们以后又要在一起了。”
是我们以后要在一起了。朱利安在心中大声说道。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朱利安已经贴到了马车的边上,虽然还是看不清新娘的容貌,却能隐约看见,在那雪白的婚纱后面,有两片红晕正在生成。看来她也感觉到了自己说的话里无意中带着的特殊意味。
“谢谢您的礼物。”朱利安弯下腰,对这个即将要和自己在一起的少女说道。
外面骄阳似火,却从车窗里透出阵阵清凉,想必车上放着冰块什么的——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透过那层薄薄的面纱,终于能隐约看到她的模样。虽然不够清晰,但是朱利安已经可以肯定,那是一张绝美的容颜!
“您不用客气。”费朗捷琳娜垂下了头,轻声答道,“那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她又说道:“我有几句话想跟您说,希望您不会介意。”
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朱利安心中暗想,嘴上说道,“请您但说无妨,我随时等候着您的吩咐。”
“朱利安爵士,我相信您的家族在这里深受领民的爱戴……”车上的费朗捷琳娜小心斟酌着词汇,缓缓说道。
“但是……”她又抬起了头,朱利安再次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我想他们还没有爱戴到顶着烈日来迎接一个陌生人的地步吧?”
朱利安张口结舌,一时间竟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的目光愈发明亮,不同于起初的羞怯,而是带着愠怒,“这么热的天,您让这么多的人来迎接我,其中还有老人和孩子,请问您于心何忍呢?”
“不,不是……”朱利安愣愣地说道,又转头看了看,只见炎炎烈日下,那些乡民排在道路两边,在朱利塔等人的驱赶下强装笑脸,有气无力地喊着欢迎的口号,孩子们在母亲的怀里哇哇大哭,老人在年轻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
“小姐。”只听车里那个叫蒙塔莱的女孩低声说道,“再不关上窗户。冷气就跑光了。”
费朗捷琳娜又叹了一口气,对朱利安悠悠说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对您说话。但是看到他们的样子,我是实在是不忍心。我也相信这不是您的意思。现在,让他们回去休息好吗?”
“好,好。”剧情翻转得太过突然,朱利安被弄得晕头转向。
“还有。”到了这时候,费朗捷琳娜还是不肯放过朱利安,“我一路走来,只有这里的道路最为平坦。”
她貌似夸赞,朱利安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果然,只听她声音变得低沉,其中带着无限的哀愁与感伤。
“为了铺就这样一条道路,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花了多少力气,流了多少汗水。可是等到一场大雨过后,这里还不是会变成从前的样子?唉,只是为了让我走这么一回,却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听她越说越是难过,声音里满是凄楚,只把朱利安吓得心惊肉跳,落荒而逃。
在遣散那些乡民的时候,费朗杰拉德凑了过来,“姐夫,其实我姐姐这人挺不错的,就是有时候有点爱唠叨。不要说我们几个做弟弟的了,连我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都有些怕她。”他摇着头,稚嫩的脸上神情变幻,既有着送走灾星之后的庆幸和后怕,又满是对朱利安的同情和怜悯,同时也少不了几分幸灾乐祸。
“现在你也知道了她的厉害吧?不要紧,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连面都还没见到,就被自己的新娘给抢白了一通,朱利安的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朱利昂和朱利欧虽然不知道他们谈话的详情,但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再加上对方骑士们的敌意,本来应该是欢庆热闹的迎亲场面突然变得压抑沉闷了起来。
队伍一路向南,太阳越升越高,似乎是在将积蓄了一年的热力,趁着今天全部洒向大地。
像这种天气,骑士们一般不会出门的,即便是出门,也只是穿着轻便透气的锁甲。可是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宾主双方都穿了沉重厚实的板甲,以示隆重。
现在对他们来说,头顶上的烈日反倒不算什么了,而是一个个被身上的铠甲烫得呲牙咧嘴,队伍里不时响起嘶气的声音。
如果他们纵马奔驰的话,其实也用不了多久。却首先被队伍后面那几辆载着嫁妆的货车和一百多个步兵拖慢了速度。按照当地的风俗,送亲队伍前后脱节,以及在快到男方家里的时候加快脚步,都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快到了吗?”费朗杰拉德第三次向姐夫问道。他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圆脸被晒得通红,脸上汗水流淌,身体不断耸动,徒劳地抗拒着身上越来越烫的铠甲。
“到了,前面就是了。”朱利安自己何尝不难受?他指向出现在前方的安菲尔德城堡,有气无力地说道,“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