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觉察出了墨梨动作和神色的变化,也寻着墨梨的目光瞧过去,一望之下,便敛了面容,显出了浓浓的不豫之色,很敷衍地施了一礼,用一种赌气的声音很大声地说了一句:“小王爷。”
“啊,啊,啊”隔了好久,那先前失魂落魄的小王爷这才像是三魂七魄归了位,回过了神,当下便觉甚为失礼,忙快步上前施了一礼道:“墨王妃,王妃怎么站在这里吹风?小心受了凉。”
墨梨刚张了口要答话,茫茫便抢先一步半挡在了墨梨前面,冷冷地说道:“我们家纯王妃,用不着小王爷嘘寒问暖。”
被茫茫抢白一顿,那小王爷的面色如霓虹灯一般,五颜六色地来回变了好几番儿。
“茫茫,怎么说话呢。”墨梨轻拉了茫茫的胳膊要拽到身后去,可茫茫却如脚下生了根一般,倔强地一动不动。
嘿,这小妮子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是出门撞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附了身了?
“小王爷,新婚大喜的第三日便跑来纯王府,难道是特意来嘱咐纯王妃不要吹风受寒的吗?”茫茫又说道,话不善,语气更不善。
这是刚才幽怨地说着“人家神医之徒哪能看得上我们家奴”的茫茫吗?一个家奴这样对小王爷说话,难道不会被打死吗?
她可不能被打死啊。
墨梨赶紧又用力拉了拉茫茫,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些,“茫茫!”
茫茫却依然岿然不动。
那小王爷的玉面之上又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了好一阵儿,最后变得煞白,叹了一口气,仿佛浑身的力气都泄去了一般,颓然地说道:“我我是有事来找七哥。”
“纯王殿下不在牡丹亭,想必现在整个京城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吧?小王爷难道不知道吗?”茫茫利口尖牙,一句都不肯饶过。
小王爷咽了两下口水,这才似鼓足勇气一般地问道:“只是听闻,昨日”
“走了!”茫茫吼道,嫌恶的表情像是要上前揪了那小王爷直接给扔出院子。
“那,那”小王爷说着,偷扫了一眼墨梨颈间的勒痕,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终是没有说出口,下定决心一般猛施了一礼,说了句“那张诚告辞了,王妃王妃多保重!”
小王爷说完,也不等墨梨回礼,便转身逃也似地跑走了,下坡的时候,脚下一歪便跌坐在了路边的积雪里,挣扎着站起来,也顾不得拍掉身上的雪就跑了。
什么情况?
“茫茫,这人谁啊?怎么回事儿?你怎么敢跟一个王爷这么说话呢?作死呢啊?”墨梨满脑子的问号,啪啦啪啦地连着问了出来。
茫茫不理,墨梨拽她也不转身。
“嘿,你这小丫头,今天是”墨梨走到茫茫身前,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发现茫茫哭了。
“哎,你又怎么了?好好的,又哭什么?”墨梨忙拉了茫茫娇声说道。
茫茫连忙用袖子胡乱抹了抹眼泪,扶了墨梨说道:“小姐在雪地里站得久了怕是不妥,我们赶紧回去吧。”
“茫茫,你这是欺负我,赶紧告诉我。”墨梨被茫茫半扶半拖地往回走,思量着刚才的情形,猜测道:“是那小王爷与我有什么瓜葛吗?是我喜欢他?还是他喜欢我?还是我们互相喜欢?”
茫茫闷头走路,任凭墨梨怎样软磨硬泡,一律不理墨梨。
墨梨坏笑一下,故意停了步子不走了,“那,就是他与你有什么瓜葛,是他欺负过你吗?”
“小姐,你听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哪有大家小姐这样说话的?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小丫鬟。”茫茫羞得面红耳赤,气得直跺脚。
“哼,谁让你不告诉我的。”墨梨挑了挑眉说道。
“有些人,有些事,忘了更好。”茫茫说着,却突然跪下了,“小姐,你不要问了,我是不会说的。任凭你打我、骂我,或是把我发卖了,我都不会说的。”
看着一脸大义凛然的茫茫,墨梨真是哭笑不得,“好啦,快起来,这雪地里怪凉的。”墨梨要拉茫茫起来,可茫茫就是倔强地跪着不起,背挺得直直的。
“你不跟我说,我也有可能会知道。既然是已经过去的事了,我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墨梨拉了半天,茫茫依然纹丝不动。
算了,何必在这冰天雪地里耗着呢。
“好啦,我不问行了吧?我不问了。你快起来。”墨梨使出服软加装柔弱的招数,“我冷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墨梨猛地打了个喷嚏,咳嗽了几声。
天知道,她这身子怎么这么配合。
果然是不能随便说谎话。
一听墨梨冷了,见墨梨又打喷嚏又咳嗽,茫茫吓得赶紧站了起来,帮墨梨拢了拢斗篷,急道:“小姐,我们快回去。”
茫茫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拖起墨梨就走。
唉
墨梨果断放弃了挣扎,任由茫茫拖着走。
忽地,墨梨瞟到另一条路上走过来两个人影。
不知为何,墨梨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就是躲起来。
一念既起,墨梨便拉了茫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拖她到了路边的一处假山旁隐身站了。
两个人影逐渐走近,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地传了过来。
”姐姐特意到院外等我,可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吗?”这声音一听便是墨不流,轻浮浪荡,油腻不堪。
墨梨不禁翻了个白眼,心里冷哼了一声。
接着传来的一串“呵,呵,呵”的轻笑声,让墨梨把那个哼差点没吐出来。
“墨小先生,那日见你爱吃话梅,特意给你拿来些,之前王妃赏的,我没舍得吃。”
是残夜的声音。
“哟,那可真是多谢姐姐了。这种话梅可是百味斋里都时常断货的。”
接着,又传来一阵轻笑声
二人的声音渐渐又由近转远。
直到完全听不到了,墨梨才从假山后转出来,扶着茫茫继续往回走。
厌年稳重,却又嫌过于老成迂执,残夜呢,倒是灵透,但那一双过于玲珑的眼睛,总是让人觉得不太安分。
还是茫茫好,不偏不倚。
“茫茫,昨儿,纯王为何在雪里跪了三四个时辰?还是让内侍给送回来的?”墨梨趁还未到内院,四周无人之际问道。
“这个,王府里讳莫如深,我倒是还未听说。”茫茫说道。
瞧她闪烁的眼神,墨梨感觉,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想说,或者说,不好说。
李公公,直接把纯王送到了墨梨的房里,还说了那样一句话刚才茫茫也提到一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纯王不在牡丹亭”。
那么,就是皇帝罚纯王与墨梨分院而居?
也是,毕竟是赐的婚,这也太不给面儿了,一日都不肯装一装。
但,墨梨成婚之日自缢,是不是也挺不给面儿的?
呵呵
墨梨觉得后背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