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王平时没有歇午觉的习惯,但被墨梨念叨了一通睡午觉的好处后,也决定躺着眯一会儿。
俗话说:三寒两倒七分饱。
《黄帝内经》里说:阳气尽则卧,阴气尽则寤。
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睡好子午觉(注1)。
睡午觉养心,对心脏好呢。
但午觉也不能睡太长时间,睡时间长了反而会对身体不好。
一说起养生经,墨梨的小嘴儿吧吧地就像是铺子里推销新品脂粉的老板娘。
又像是个碎碎念的老学究。
“医药养生懂得挺多的啊!”纯王不禁脱口而出一句,但其实他并没有探问的意思,只是纯粹的感叹。
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她不说,他就不问。
她只要不会伤害四哥,不会危害北陈的江山社稷,剩下的随便吧。
就算是她要做什么不利于北陈和四哥的事,他也只是会尽力阻止,甚至不惜与她同归于尽。
但他再也不会主动出手,针对她了。
所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她会误会吧?
站在她的立场,她是一定会误会的。
刚刚抚摸她手腕内侧上那颗痣的时候,她都有所察觉了。
唉……
“我久病成医啊!”墨梨调皮地笑着说,神情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纯王一把揽过墨梨,把她拥在怀里盯着她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墨梨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道:“没事啊。到时间了,我要午睡了。”
“嗯。”
纯王听话地放开墨梨,朝门口走去。
“王爷。”墨梨喊道。
纯王停住脚步转过身,绮户,衬得身着白衣的纯王分外鲜明,窗纱透进来的微光在他周身镀上了一圈银光,仿若幻境中的神仙一般。
“有些话,可以不说,但我希望,你说给我听的,都是真话;有些事,可以不做,但我希望,你做了的,都是发自真心的。”
墨梨说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我不喜欢,到最后,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美好都破灭的感觉。”
纯王愣在了当地,脑子里嗡嗡作响,眼泪特别不争气地又涌了上来,他狠狠憋着才不至于夺眶而出。
以前,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使是因为白慕雪。
“你什么意思?!”
“墨梨,你什么意思?!”
纯王的声音十分哽咽,身体也在微微发着抖。
“你怎么了?别激动,睡前情绪波动,会影响睡眠的。”墨梨快走几步,拉住了纯王的手,摩擦着他的手臂安慰。
这个人,居然还在想着午睡和睡眠质量!
气死了!
“墨梨!”
纯王什么都说不出来,大吼了一声。
吓了墨梨一跳,这是又踩到老虎尾巴了还是拔了老虎须子了?
“你这是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
“好好说,我弄不明白,你突然犯的什么急。“墨梨语气依然平和,温柔地顺着老虎的毛,”哟哟哟,好了啊,不生气不生气。”
墨梨像是安慰幼儿园小朋友似的语气和动作还是颇有效果的,纯王的情绪没有再继续往上走,慢慢平缓了一些,理智也恢复了一些。
“你今天说的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之前,你说‘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结局如何’的话。你是不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是不是能够预测到结局?现在,你又说这些,是有什么所指吗?!你到底在筹划着什么?你要做什么?覆灭北陈?刺杀陛下?还是要怎么样?”
墨梨听完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纯王这脑洞也是够大的啊,比她想的那些纯王要把她抓起来严刑拷打、交给研究机构进行研究之类的想象力好像更丰富些。
“墨梨!”
纯王见墨梨笑得憋都憋不住,火又腾地起了来,他都这样了,她怎能如此玩笑?!
“别急,别急。你听我说。”墨梨见纯王误会了,忙拍抚着他顺气,“就是因为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结局会是如何,才会担心忧虑,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就像是很多热恋中的人,都希望瞬间白头到老一样,是因为他们害怕中途会发生变故,会走着走着就散了,所以想越过过程,直接到达终点。”
墨梨垂眸片刻又道:“我说,希望你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发自真心,是因为,我不确定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我不确定你这几日对我说的话,做的事是发自真心,还是在演戏。”
“我不喜欢破灭的感觉,宁愿,一开始就直面残忍的事实。”
墨梨抬起眼,坦荡荡地直视着纯王道:“我们误会彼此,是因为,我们开始的立场是对立的,突然的转换,让我们自己都不敢确信。也是因为,我们都在怀疑对方,怀疑对方的目的和初衷。”
“有怀疑,就必然会产生误会。虽然说,坦诚相待,是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可事实是,即便是关系再亲密的人,也会有不能直接说出的话。”
“何况,我们也不过是刚刚开始。不如就轻松些,不要那么沉重。”
“这个世界上,说到底,任何关系都不过是相识一场。谁都不是谁的唯一和全部,都不过是,相伴着走过一段路的人。比如曾经的白慕雪,和现在的我。”
“所以,我不想要求那么多。只希望,你所有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发自真心就好。没有什么其他所指。”
“至于结局,时间总是会给一个的。”
“顺其自然吧。”
“每天过得开心最重要啊!”
纯王听完墨梨的长篇大论之后,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任何关系都不过是相识一场!顺其自然!哼!”纯王冷笑了一声,看着墨梨那双淡然的,毫无波澜的,还透着柔光的眸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半晌,才说出了一句,“我没有演戏。”
然后便决绝地哗地一声拉开了门走了出去,没有走穿廊,直接走进了雨里。
顾小洲惊了一下,慌忙撑起靠在廊柱上的一柄伞追了上去。
门大开着,冷气裹着雨星冲了进来,墨梨打了个冷颤。
没有人再握住她的手,没有人再给她披上小毯子,没有人再拥她入怀。
活该!
墨梨揉了揉太阳穴,都知道“再亲密的人也会有不能直接说出的话”,还一定要说得这么直白彻底。
果然是,就算知道所有的大道理,也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第二次了,少说一句会死啊?
难怪老妈总是说她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唉……
好在,纯王并没有负气而走,还是进了东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