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瑜闻言耳朵抖了抖,手劲不自觉地紧了一下。怀里的大女儿吭哧两声以示不满,才让粗心的母亲回过神来。
吴氏又在一旁唠叨:“这天太冷了,晚上喝粥的时候也不用过去了。我让人给你送过来,另外你也让身边的人多穿两件衣服喝两碗姜汤。孩子太小,大人不注意上了风寒该过气给小的了。”
程婉瑜心不在焉的的应声:“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此时程大财主派人过来找程婉瑜过去,吴氏闻言心有不悦的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嫌不够乱?有什么事儿交代一下就完了,让你过去能干什么?”
程婉瑜起身道:“应该是跟我婆家有关吧,爹爹昨天就念叨着。说要我回婆家过年呢,怎么着也要给两个孩子上了族谱!”
吴氏知道上族谱的大事儿,想起来就恨的压根痒痒:“说的也是,两个孩子可怜见的还没有祖父疼。只是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让你们娘三回去呢?”
程婉瑜心里记挂着大事儿,嘴上回着母亲:“我去跟爹爹商量,看看他还是不是想到了好法子!”
说着伸手接过小红手里厚实的红狐斗篷,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走了出去。小翠一手扶着程婉瑜,一手撑着油伞顶着大雪出了院子。
程婉瑜推开书房的门,只见里面站着大哥程伯之、四哥程季之、六哥程惠之。三人见到程婉瑜走了进来,脸上表情各异。
程伯之面露担忧、程季之面露愤怒、程惠之面露疑惑。程婉瑜心有差异,关上了门走进去见到父亲盘腿坐在炕上。面前的炕桌上散落着一大把花生,可他的表情却不像是只吃花生那么简单。
“爹爹!”程婉瑜再骄纵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撒娇。老老实实的与三位哥哥并列站在一块。
程大财主抬着头,脸上深深地纹路纠结在一起。浑浊的眼睛带着一丝迷茫:“丫头来啦!”
程婉瑜不明所以,歪着头示意的看着三位哥哥。程伯之有话说不出口,程季之愤恨的哼了一声别过脸,程惠之一如继往的无表情。
“出了什么事儿?”程婉瑜有些紧张的看着父亲。程老爷子抬起头看着她还未开口。四哥程季之快人快语的先说了话:“你鼓动父亲查我的帐,我什么问题都没有,你还想说什么?”
话一出,程婉瑜就明白过来感情自己的哥哥这是误会了自己呢。她当然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四哥,上辈子因为账目的问题而被误会又不能澄清。四哥愤然的出走,后来又被人斩杀于异乡。
由此可见这事儿不是出在四哥身上。但是事儿一定是出在了粮食这里面。这会见到程季之愤慨的样子,程婉瑜一脸傻笑的讨好道:“四哥你也别生气么!我不是说怀疑你什么,而是就事论事。”
程季之负责运粮及货物的押运,他武艺高为人仗义最见不得的就是被人冤枉尤其这一次还被自己的亲妹妹给“诬陷”了。
“什么叫就事论事,你的那套玩意分明就是不信任我。我给程家做事这么多年。上上下下谁不信服我?你一个毛都没长干净的黄毛丫头,以为嫁了人就能在娘家指指点点了?我告诉你,别人吃你那一套,我不吃!”作为程家行事作风最糙的人,程季之的性格就是他爹都嫌粗鲁。
程婉瑜不以为意,好脾气的解释:“我的人打探到,说是东凉河有人给响马流匪送了消息。说咱们这边收成富足的很,开仓放粮的人家不少。咱们程家几十个粮仓都满的。要里应外合大赚一笔。”
程季之惊讶的抬头看着她,又见老父亲坐在炕上冲着他点了点头。身边的弟弟程惠之终于开口替妹妹说一句公道话:“小妹得了消息也不敢确定又怕冒失的跟家里说会打草惊蛇。便让人通知了我,我也派人去打听。西边过来的流民说话间就要到了!”
程季之面容复杂的看着程婉瑜。他脾气暴躁了一些但又不傻。顷刻间便想通了里面的问题,皱眉道:“那为什么要查我这头,家里上上下跟粮食有关的人多着呢。但是我保证,我跟我的人都堂堂正正没有一丁点问题。”
程婉瑜也不知道从哪里查,但她能做的就是在事发前让爹爹跟大哥清楚地认识到。四哥是没有问题的,将来若真的发生了问题也好有人给四哥说一句话。
“小妹的意思是。既然出了内鬼怕也只是有两种人。一是咱们的对手或者是仇家,想要趁机断了咱们家的路。这一点爹跟大哥都觉得不可靠。咱们家生意再大也不过是乡下财主。淮州城里的富户比咱们有钱,就是妹婿孝敬的山参都比家里珍藏的要好。”
程惠之的话他信。可是他还是不服气。按理来说,爹爹应该信任自己才行。为什么先要查自己呢?
似乎知道儿子心里的委屈,程老爷子这回开口安慰他:“我知道你是个省心的,就先查了你的帐跟你的货。不然的话,等再往下查到谁的头上最后来赖你。现在家里头知道这件事儿的人,就在这屋子里头。你们说说,往下怎么弄?”
程季之是个粗人,刚才难得听见老父亲对自己说宽慰又暖心的话。他心里的那点委屈,此刻已经烟消云散了。但是他心里舒服了,可不代表着这口气就咽下了。
见老爷子问话,便粗声粗气的说道:“那还能怎么办?一个挨着一个收拾呗!”
程惠之点头:“确实应该如此,反正到了年根了。家里头这么乱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说着看了一眼程伯之,丝毫不在意他的脸面对老爷子道:“大哥是将来的家主,处理家里的生意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我觉得大哥太懦弱了些,稀里糊涂的烂账太多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程伯之脸一红,张口想要解释一番却又觉得没有力气更没有那个心情。程婉瑜看着六哥程惠之那一脸坦然的样子,想着前世家里头一派涂地的时候。
大哥一个人扛起家里的责任,一面要应付兄弟分家的嘴脸一面要对外应付债主。兄弟里唯有六哥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有多少人骂他狼心狗肺。唯有大哥每次都替六哥说话,说他是去外面闯荡也是为了振兴家业。果然五年,六哥回到东凉河。带回来的钱,不仅将家里的债务清还了还帮大哥重新买回了不少地。
那时候她自顾不暇,但听说了这些事虽然焦心但也松了一口气。家里头有大哥撑着,六哥顶着再大的困难都能扛过去。如果再加上侠义心肠的四哥,程婉瑜抬眼看着那个家里头个子最高皮肤最黑常年饱受风沙摧残但从来不计较得失的男人。
即便是东凉河的天塌了,有这三个性格迥异但比任何人都顾家的男人顶着,害怕什么?
“大哥也不愿意这样,作为长兄他有他的想法!”程婉瑜笑着走到程伯之身边,亲昵的拍着他的肩膀。
他们兄妹的关系比任何人都要好,程婉瑜与他的长子程诺一块长大。二人名为兄妹,程伯之却当成自己女儿一样。程婉瑜有理由将大哥的心里话说给众位给兄长听,不能等到经历了困境之后才让六哥明白他的心。
程惠之嗤笑一声避过脸,程婉瑜越过程伯之走到程大财主身边。嬉皮笑脸的坐到了炕上,还对众人笑道:“我,我腰不行。不能站的太久,现在腿都打哆嗦了!”
程季之闻言脱口而出道:“欠锻炼,你要是跟我出去走一圈。保你三年也不长一次病!”
程婉瑜翻了个白眼,不理程季之继续为大哥程伯之剖白:“作为长子,他身上的担子比谁都中。咱们家外表看似铜皮铁骨,好像他从爹爹手里接过家业就万事大吉了一般。可事实是这样的么?”
程婉瑜坐了下来松了腿,嘴上的功夫又回来了。她噼里啪啦开始训着几个男人:“这个屋子里的人都做过生意,爹爹不用说了资格最老。”程婉瑜歪着头冲着老爷子笑了笑,随后转过脸看着地上的三个哥哥。
程伯之看着坐在炕上伸出一双手俏皮的做了个手势指着老爷子,脸上却一本正经。心里头有些隐隐的激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妹妹。
”四哥你一路辛苦收粮、运粮、卖粮,一路上还要收个货倒个货。六哥就跟不用说了,咱们俩那小酒坊的生意也不算赖!”程婉瑜一一点名之后,开始长篇大论:“可大哥呢?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就在家里头今天去这个庄子收个租明儿去那片地查看查看。后天看看家里头库房还少了什么!”
程婉瑜摊摊手:“你们真以为就这点事儿吗?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家里头上上下下多少个佃户?咱们家那么多亩地,到底怎么营生怎么不赔钱。还有家里头那么多人,一天吃喝拉撒得多少?你们都结婚了,不知道家长里短吗?今天这个亲戚这么样了,明儿个谁家又出了什么事儿了。”
程婉瑜撇嘴道:“大哥心里头若是就这点小事儿,也值得你们误会小瞧一把。可大哥心里头不是这么想的,说白了讲他心里头装的都是咱们的这些人!”
程婉瑜拍着桌子道,程惠之冷笑:“我们能有什么事儿?罗烂事儿也是你的!”(未完待续)r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