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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林超(1 / 1)

林超今年二十岁。很小的时候起,他就是孩子中的大王。专横无理,小孩子们都很怕他,对他唯唯诺诺,堂弟林丰也一样。渐渐地孩子们被他欺负怕了,没人敢跟他玩,就连林丰也被喝令在家,他忽而觉得空落落的。那时,林雪玉上的是初中,寄住在校。但是每次放假回来,她都会陪他们玩。譬如打弹珠、捉迷藏什么的。偶尔也会辅导他们的学习。她不像别人一样害怕自己,还经常教训他。不过大自己四岁而已,却总仗着姑姑的身份,处处跟他作对。林雪玉读书成绩很好,而林超很讨厌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经常有老师上门说教。爸妈老是拿林雪玉刺激他。那时的他其实对那个姑姑很是排斥厌恶。这种厌恶并未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反而演变成恼恨。他恨她如此优秀,若人人都跟他一样,那老师和爸妈就没有借口教训他了;他恨她这般做作,假装温柔骗走了他的玩伴;他恨她这么嚣张,竟敢不买他的帐还装腔作势地教育他。他恨她……

她是他的童年中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七年前林雪玉死亡的消息传来,13岁的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知道以后没人再在耳边啰嗦教训自己耳根清净了,却没有觉得痛快。原以为随着她的死亡,自己的恨意会因此消退。他抹掉她存在的一切痕迹、毁掉一切跟她有关的东西,与那些曾跟她有过接触的同龄人断绝来往。他不容许他的世界里再出现她的身影。这样他便可以做回那个不可一世的小霸王,用十倍百倍的嚣张狂妄将她比下去,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因为没有人敢违背他;他也不会在放纵自己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感到愧疚。

然而原本可以逍遥自在地度过的时光却是如此漫长。从无数次的梦靥中惊醒后的他恐慌了;没有了对她的恨,他是如此空虚以致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他开始疯狂地寻找着她存在的痕迹,最后却徒劳无功。独自坐在窗前,夕阳的余晖下,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老长。这儿原本有一张书桌的,因为她曾经在这里对他的学习指手画脚而被投进火里。他绞尽脑汁地搜寻着有关她的记忆,钉着地上的影子,终于想起了那个黄昏。那时的夕阳照在身上暖暖的,不像如今这般冰凉。他在题海里痛苦地煎熬,她欣赏着外面的晚霞,却无端地感慨:“有光的地方必会留下阴影。真的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他懒得探究她是不是发神经,将作业扔到一边,赌气回道:“如果没有你,我的生命里一定不会有阴影。”

谁知摆脱了她的阴影,他的生命竟然同时失去了阳光。现在想想,他当时如此不知轻重地表示他对她的厌恶,她应该很受伤吧。然而只是片刻的功夫,她便恢复过来,将课本扔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别想用激将法赶我走。我可是答应了虹姐要帮你把成绩提上来的。你姑姑一言九鼎,可是驷马难追的。”那天在她的威逼利诱下,他终于还是认命地埋头扎进了书本。

“比我奶奶还啰嗦,你有完没完啊。”他曾这样不耐烦地骂她。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如今他竟然有些怀念曾经觉得聒噪厌烦的声音了。林家回来的那个“林雪玉”曾令他一度狂喜,岂知一见之下大失所望。那个女人不是她,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于是他继续空虚堕落着消磨时间,大半时间泡在网吧酒吧的他根本不知道洛尘的事,自然也没有机会见面。周芷晴邀请的人中,有一个是他的跟班。撞到正好在酒吧的他立时添油加醋地说了洛尘如何嚣张如何狂妄自大。洛尘从未想过,她冷漠的外表竟会在别人眼里造成这种效果。

他听完无动于衷,然而跟班却继续鼓动:“大哥,要不是你不在,那个洛尘才不敢如此嚣张呢。你再不管管,她都不知道大哥你的厉害,踩到你头上啦。”当时他冷哼一声。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他还在,轮得到那种跳梁小丑放肆么?

周芷晴看到他时虽然不高兴,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而见惯场面的他,很快就识破了周芷晴的诡计,却直到洛尘来都一直一声不吭。因为,她竟然看都没看他。他固执地等她发现他的存在,却终于隐忍不住自己主动开口。虽然性情迥然不同,却依稀可以看到幼时的影子。依旧是那种近乎愚蠢的善良,不经大脑地钻入周芷晴挖好的陷阱。若不是他叫人在酒里下药,还不知她要喝到何时。

“为什么不认我呢?”林超凝视着静静睡着的洛尘,神情那样迷惘而专注,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他缓缓抬起手,想抚摸出现在梦中多次的面庞却又有一丝无法言明的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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