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法阵一共有108枚神符,它们是法阵的核心,也是魔力的传输枢纽。现在,每一枚神符都闪耀着灼目的红光,显示法阵魔力已经达致顶峰。如果仔细观察,还可以看见若有若无的魔力源泉,如同涓涓细流,沿着法阵纹路缓缓流动。嫘祖站在法阵前面,她在短短时间里透支了大量神力,苍白的脸上显出无数皱纹,形容枯槁,表情黯淡。千百年的岁月沧桑,真实无误地刻印在她的脸上,连那瘦削的身影都显得空虚起来,似乎下一刻就会随风消散。
不过嫘祖的眼神还是闪亮的,她伸出手,轻抚着那银光闪耀,有若实质的光茧,低声说道:“生命如夏花,转瞬即逝,正因为短暂脆弱,才更加珍贵。”她看着光茧中的殷璃,以欣赏的眼光打量她那不断扭动,充满活力的身体:“很好,不愧是神血妖灵,注入了我全部神力,还能保持一点灵智,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不过你也到此为止了,接下来我会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血肉和生命。我将复活,我将再次屹立于大地之上,征服这个世界,完成在我生前、在我死后都不曾实现的伟业。”
光茧中的殷璃微微喘息着,她已经失去思考能力,仅凭一点本能苦苦挣扎。大量充满死亡气息的神力涌入体内,令她每一寸肌骨、每一根神经都必须承受魔火的熬炼。这种痛苦深入骨髓,直抵灵魂,比人世间任何残酷的刑罚更惨烈,也更持久,殷璃连晕死过去都办不到。在魔火的烧灼下,她那雪白的肌肤慢慢变成暗褐色,早已失去焦点的眼瞳一片血红,小嘴微张,发出嘶哑的哀鸣,看来已经达到极限,再也无法支持下去。
嫘祖摊开双手,掌心之间涌现出一片茫茫白雾,那是有若实质的神力所聚。她惨白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曼声吟诵起最后的咒文:“天地不仁,世事万物,尽为刍狗。有无之道,生死之间,概莫如是。大哉乾坤,四极八象,尽为我用……咦?”正当嫘祖试图把白雾融入光茧时忽有所觉,她猛然抬头,紧紧盯着床帐上飞腾而起的蝙蝠。那只蝙蝠并没有丝毫犹豫,一出现立刻俯冲下来,在接近光茧时迅速幻化,转眼间就变成一个青年男子!
嫘祖冷笑。身为神级强者,她的眼光当然是极高明的,只不过瞄了一眼,就可以确定对方的实力。弱,太弱了!简直连称为对手的资格都欠奉。虽然嫘祖必须全力维持法阵运行,无法战斗,但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孱弱得可笑,就算动不了手,对方也无法伤到自己一根毫毛。所以嫘祖非常安心地维护法阵,只要给她一点点时间缓过手来,就可以轻易制服这个大胆的冒险者。哼,做为亡灵君主,有的是手段让这家伙后悔莫及。
慕少天在半空中恢复人形,脚未落地就掏出契约,大吼道:“璃璃!和我定下英雄契约,赶快的!”
殷璃睁大失神的双眼,茫然地转动眼珠。很明显,她在极度的痛苦中已经失去思维能力,甚至无法对慕少天的喊叫做出反应。嫘祖却骤然失色,她当然清楚殷璃和冒险者签下契约会有什么后果,由于无法出手,急怒交加下猛地张嘴吹出一股寒气。身为神级亡灵君主,嫘祖的实力绝对恐怖,这口寒气呼出后,卧室里寒飙乍起,万鬼厉啸,声势惊人之极。
慕少天再也想不到嫘祖会有这一招,只觉得胸前似乎被重锤击中,整个人“呼”地飞起,头下脚上撞到墙壁,血量刷地下去大半。你妈,好强!慕少天挣扎着坐起来,这才发现手里捏着的神圣契约已经脱手,正飘飘荡荡地落下去。慕少天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跳出喉咙,现在自己浑身无力,距离殷璃足有十几米远,而嫘祖近在咫尺,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抢走契约!怎么办,难道只能看着对方夺走这唯一的希望?慕少天拼尽全力,勉强站了起来,但他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脚下一软,再次跌倒。来不及了,绝对来不及了!慕少天死命瞪着嫘祖,那眼神几乎把对方灼穿。
其实嫘祖吹出寒气后,自己也不好过,她一身神力几乎消耗殆尽,连动动小指也难以做到。至于那张神圣契约,做为游戏里的特殊道具,不受任何外力干涉,所以嫘祖一口气吹飞了慕少天,却无法对一张薄纸造成影响,眼睁睁地看着它穿过光茧,轻轻落在殷璃胸前。
这份神圣契约已经激活,处于待用状态,每一个金字都毫光闪动,充满神圣气息。当它贴上殷璃胸口的时候,小女孩似乎被针扎了一下,浑身轻颤,眼神瞬间凝定。就在嫘祖狂怒地探手想要抓住契约的同时,殷璃猛地咬破手指,重重按在契约上。
系统提示:契约成立,殷璃成为你麾下英雄。
看到这条提示,慕少天欣喜若狂,涕泪交流!
同时间,嫘祖发出一声狂啸,震耳欲聋!
这声怒啸饱含怨愤与不甘,整座神殿乃至整个地下皇陵都在瑟瑟战抖。无数蝙蝠、幽魂、怪兽从隐身的巢穴蹿出,发出尖锐的哀嚎。亡灵士兵、死亡骑士则从兵营里仓皇冲出,没头苍蝇似的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至于本该去指挥这些士兵的将领,一窝蜂似的往寝宫里跑,每个人脸上满是惶惑和不解,他们无法理解有什么人可以潜入神殿,甚至令至高无上的祖神如此震怒。
飞廉速度最快,他疾步冲进寝宫,一眼看见天驷鬼鬼祟祟地从走廊里钻出来,顿时一声大喝:“站住,出了什么事,你在这里干什么?”
天驷心怀不甘,一直在寝宫里徘徊,被飞廉一声怒喝吓了一跳。不过这妖兽是著名的骗子,转眼已经镇定下来,满脸堆笑地说:“右将军,我正在找你呢。陛下命令,叫你立刻觐见,你快点去吧。”
飞廉当然不信她的鬼话,不过现在也不是和这骗子纠缠的时候,冷冷地说:“我当然要去见陛下,不过你给我小心了,千万别耍什么鬼把戏,不然有你好看。”
天驷笑眯眯地点头应是,刚想溜走,飞廉又喝道:“别走,跟我一起去见陛下。”天驷虽然觉得现在去见嫘祖多半没有好处,但飞廉脾气火爆,她也不敢违抗,只好皱眉跟上。
慕少天瘫坐在地上,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眼前金星直冒,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抬起头,正好看见嫘祖那张冰冷的脸近在眼前。两人四目相对,嫘祖那血红的眼底里流露的是悲怨,是惆怅,以及可以熔石沸金、无可宣泄的仇恨!没有任何废话的必要,嫘祖举起右手,在她的指尖,缭绕着无数阴魂,电光闪烁,雷鸣殷殷。强大的魔力令整个空间不规则收缩、开裂,这是嫘祖聚集所有残余神力的致命一击,不要说慕少天这么一个冒险者,就算是神,也可以弑神,就算是魔,也要将其打个魂消魄散!
“劈裂”一声,无穷巨力击下,地面剧烈弹跳,神殿顶上哗啦啦一阵乱响,跌碎了几片琉璃青瓦。整面墙壁向里凹陷下去,裂纹上依然有电火流动,可见这一击威力之大。在嫘祖的预想中,慕少天应该被捣成肉泥,可是当她低头寻找时,慕少天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丁点碎屑都没有留下。嫘祖盯着墙上几道裂口发怔,当她出手的时候,并没有击中目标的感觉,这该死的冒险者跑到哪里去了?
在另一个墙角,慕少天逐渐显出身影,面对嫘祖无可抵挡的重击,他毫不犹豫地使用“黑烟”,整个人消失再重新出现,恰好躲过嫘祖的致命攻击。不过嫘祖动作灵敏,当慕少天刚刚出现的时候,她已经风一样转过来,恶狠狠地逼近。慕少天用过了逃命绝招,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只好苦笑:“这位……呃,陛下,我们能不能谈谈?”
嫘祖脸上布满皱纹,她牵扯了一下嘴角,冷冷一笑,不过在那风干树皮般的脸上,这表情只能用最恐怖的梦魇来形容。
慕少天勉力劝说:“你看,殷璃已经成了我麾下的英雄,这个事实已经无法更改。不如我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杯茶,以前的恩恩怨怨就当成过眼云烟,大家还可以做朋友嘛。”
嫘祖举手,她的指尖留着两寸来长的指甲,每一片都闪动着冰冷的金属寒光,没有人可以怀疑它们的威力。
慕少天看着嫘祖那僵尸般枯槁的脸容,长叹一声:“老妖婆,动手吧,三秒钟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嫘祖半张着嘴,发出“嗬”地一声尖笑,毫不迟疑地挥手劈下。慕少天闭上眼睛,瞑目等死,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有感到死亡降临。大惑不解之下,慕少天睁眼一看,眼前的情景令他大感意外:只见嫘祖浑身颤抖,两只红睛凶光毕露,嘴里“赫赫”有声,似乎要择人而噬。可是她高举的两条手臂不断曲伸,却无法击下,似乎那双手的关节已经锈死,根本没办法伤到慕少天。
还有这种怪事?慕少天来不及多想,急忙闪开几步,再回头观察情况。嫘祖并没有去追慕少天,她站在原地,浑身关节“咯咯”直响,听起来很象老朽的机械发出的噪音。她的头高高昂起,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绳索拉扯着,使之不断向上抬起,再抬起,直到最高。最可怕的还是嫘祖的脸,她那干硬的皮肤布满褶皱,慢慢裂开,细看的话,还可以发现裂缝中不断有灰色的粉尘飘落。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十几秒钟,随着一阵鞭炮般清脆的炸响,嫘祖整个儿爆裂开来,化为一堆粉尘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