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堇责道:“你这孩子,怎地如此倔强,不听人劝?方才之势,何等凶险,若万一有失,我如何向你逝去的父亲交代?”项羽若无其事地笑道:“祖父多虑了!孩儿……”一语未了,被项堇给喝断了,“你还狡辩?莫非真以为自己是无敌的战神么?当初我的兄长、你的大爷爷(项燕)威震诸侯,是何等的英武,却始终谦虚谨慎,哪里似你这般骄横?唉,竖子不听良言相劝,日后必自讨苦吃!”垂足顿胸,懊恼不已,“真是气煞我也!”朝项羽瞪了一眼,别过脸去。正高度警戒的项梁和项伯见了,好言相慰,忙令项羽承认错误。项羽惶恐,亦很无奈,暗想:“那帮鸟人本来就不足为惧么?怎地责怪我好出风头、逞匹夫之勇?”嘴里却道:“祖父在上,孩儿知错了!”项堇置若罔闻,余怒未息。
项羽只得另寻好词,“祖父,籍儿年幼无知,冲撞了你,实属罪过,还乞海涵。”见项堇脸色不似先前那般晦气,心中暗喜,又口出良言,“爷爷,暂且原谅籍儿这一回吧,孩儿日后定当谨遵您老的教诲。”项堇的脸色多云转晴,“当真?”项羽做了个鬼脸,可爱地说:“岂能有假?若有半句假话,任凭祖父处置,决无二话。”言毕,淘气地偎依在项堇的怀里。项堇爽朗地笑了,慈爱地搂着他,正想夸赞他一句,不料却吐出一声惊叫,原来一支飞箭正不偏不倚地射向项羽的脑袋。项堇慌了神,茫然不知所措;正紧张地戒备的项梁和项伯亦救援不及,不约而同地挤出一声叫喊;说时迟,那时快,项羽猛地出手,捉住羽箭并一用力,“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无可奈何地坠落在地。项羽冷笑一声,“不足为惧。”三人这才醒悟过来。项堇揉了揉眼袋显露的眼睛,细细地端量着他,似乎先前从未见过他似的。项羽疑惑,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也愣愣地直视着,不敢出声。项堇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奇迹,真是奇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忽地换了一副面孔,笑呵呵地说:“你这娃儿,端的眼疾手快,日后之勇武,当不在你的大爷爷之下,可喜可贺呀!”项羽闻言心里欢喜,“谢祖父夸奖!”项堇自豪地一笑。
王离见对方凭借着茅屋,左遮右挡,始终安然无恙,果断下令停止放箭,正欲率领众军汉往里冲,却被胡威阻了。王离奇道:“可有良策?”胡威坏坏地一笑,神秘莫测地说了一个字,“火。”王离醒悟,令人速做准备。
项堇见对方忽然停止了放箭,心里犯疑,正欲小心翼翼地寻个究竟,忽听得秦将潘图耀武扬威地高声叫道:“里面的人听着,速速束手就擒,否则一把火将你们烧成灰烬!”项羽恨他趾高气扬、洋洋得意,傲然地回道:“要烧便烧,废什么话?待爷爷冲出来后,首先寻你的晦气,看你横行到几时?”胡威双戟一挥,应道:“竖子莫做口头英雄,有本事就冲出来吧?只怕尔等怕是要葬身在此,变成香喷喷的烤肉了。”话音未落,众人哄笑。项堇只觉得心中一口恶气腾了起来,不吐不快,厉声高骂:“卖主求荣的奸贼,有甚面目与我等对话?胜又怎样,败又怎样,老夫纵然到了九泉之下,也必找你算帐!”胡威不免有些赧颜,“主……老匹夫,休得张狂,到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声音虽大,却底气不足,可谓色厉内荏,外强中干。项梁和项伯也不是省事之辈,亦将污言秽语送了过来;于是双方互不相让地对骂起来。
胡威面色微红,冷汗渐出,又急又气,忙住了口,建言道:“麾下,莫与之逞口舌之争了,下令吧。”王离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转头面向潘图,“你的意见呢?”潘图横铍在手,大大咧咧地说:“属下早就按捺不住了。”王离沉默不语,叹了一口气,“英雄的宿命就是战死沙场呀!”停顿片刻,下令进攻。一时之间,火箭四闪,齐刷刷地飞奔向前,缠上了茅屋,不忍舍弃,亦不愿生离死别,于是决定相拥着一起走向生命的尽头。
屋外火光大作,屋内烟雾弥漫,形势真可谓是千钧一发。项羽果断地说:“祖父,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一定要冲出去。我先去把贼寇引开,二位叔父乘机护卫着祖父从后门突出!”不等回话,朝三人使了个眼色,大声喊道:“祖父,叔父,我们从前门冲出去!”迅猛地击出一脚,那前门竟然被踢飞了,飘到二三百步开外,重重地落了地。众人吃了一吓,未及反应,项羽已势不可挡地突围而出,“祖父,叔父,快随我出来!”边说边锐不可当地往前冲,与众人混战在了一起;围困后门的一部分军汉也被吸引了过来。项堇揣摩片刻,觉得时机到了,立刻引领着项梁和项伯,击倒后门,趁对方惊愕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出来,虽然皆勇猛无比,无可阻挡,可项堇的腿上还是中了一箭——忙忍痛把火灭了,折断一部分,却不拔出;项梁和项伯背对着背,互为倚重,掩护着项堇,一边与周围的人缠斗,一面摸索着靠近那条通往谷底的小道。
贾狐惊道:“麾下,不可让那三人趁机逃了,请容许我带人前去协助潘将军!”王离点头应允。项羽闻言暗想:“这厮是知道那条道路的,若容许他前去,必会坏事,不利祖父和叔父逃脱。”又急又气,大叫一声,“奸贼,哪里逃?”横扫一棒,逼得对方后退了好几步,忙抽身出来,拔出伏虎剑,迅猛地闪至贾狐身旁,“狗贼,吃我一剑!”贾狐正欲上马,猝不及防,被击中左腿,哀嚎一声,不得不软在地上,难以移步。项羽大喜道:“这厮该死!”又刺出一剑,却被马上的王离用长矛戳开了。项羽忙抢了坐骑——乃方才贾狐欲跨的那匹马,一跃而上,瞪眼道:“足下莫非真以为能挡我耶?”王离冷冷一笑,不以为然地说:“君之勇武,方才已见识了,不过如此!”项羽年轻气盛,听闻此言,如何不气,怒道:“竖子竟敢口出狂言?吃我一棒!”王离也按捺不住怒火,“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真把自己当人物耶?放马过来,且叫你瞧瞧爷爷的手段!”项羽冷笑一声,不再答话,插剑入鞘,挥舞哨棒,纵马向前,待闪至王离跟前时,已挑倒了几个军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