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阿姨做了一桌好菜,杜少煜垂涎三尺,在他家里,妈妈是不炒菜的,只有一个保姆照顾饮食起居。保姆回老家过年了,为了不饿肚子,也只好来凉清家蹭饭,谁让他有一位炒得一手好菜的妈妈。
杜少煜偷偷将一块肉塞到嘴巴里,沈阿姨装作没看见。
“快去放炮,放完炮,我们就开饭了,”沈阿姨说。
“知道啦,”三人同时说道。
“都小心点,别弄到自己身上,”沈叔叔在他们身后提醒道。
“带打火机了吗?”杜少煜把一袋炮竹放到地面上。
沈凉清递给他一只打火机,自己也拿了一只,“叶小溪离远点。”
“哦,”叶小溪乖乖地跑到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捂住耳朵。
“这么害怕,干嘛下来?”沈凉清无奈。
“杜少煜说,我要不下来,他就在我饮料里吐口水,”叶小溪诚实地向沈凉清告密。
沈凉清瞥了杜少煜一眼,“你真恶心。”
杜少煜吐了吐舌头,然后,对叶小溪做了个口型。
叶小溪也向杜少煜做了个口型,你才二!
少年点燃了炮竹的捻,噼啪声音伴随着耀眼火光,在空中响起,艳红色的纸屑撒到地板上,一片火红,各个家里都开始响起炮声,天地一片欣欣向荣,火树银花。
少年们捂住耳朵,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炮竹绚丽的色彩。烟花升空,在黑夜中,尤为耀眼。
少年年轻的脸,仿佛也永远不会老去。
晚饭后,一家人在一起看春晚,沈阿姨提议要打麻将。沈叔叔打了个哈欠,假装困了,又被沈阿姨拽了回来,“小溪,你叔叔困了,给他倒一杯浓茶。”
叶小溪偷笑着去倒茶。
“少煜,你玩吗?”沈阿姨问道。
“就算不会,也得陪阿姨玩啊,阿姨平时待我这么好,”杜少煜嘴甜,讨得沈阿姨满脸笑容。
“凉清呢?”
“妈,你知道的,我不玩这种游戏,”沈凉清说。
“阿姨,别看我,我不会啊,”叶小溪诚实地说。
“没关系,你上,我在你后面,给你看着,”沈凉清说。
“哦,好。”
凑了一桌,大家开始打麻将。
俗话说,战场无父子。
杜少煜完全不像他说得那么谦虚,刚开始就胡了两把,来了个杠。
沈阿姨望着杜少煜的二条杠,感叹道,“没想到你玩得这么好啊。”
“牌好,牌好,”杜少煜虚伪地说。
沈凉清冷笑,杜阿姨经常打麻将,近朱者赤,你能差了才怪。“自摸!”沈凉清指着叶小溪的牌,“推牌。都掏钱!”
麻将打得如火如荼,目前只有沈叔叔一个人输,他无奈地嘬了一口茶,说道,“就当给你们发压岁钱了。”
大家都笑。
沈凉清接了个电话后,走了出去。
他没有穿外套,只是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毛衣,露着白色衬衣的领子,手放在裤子口袋里,看到了路灯下那个裹紧外套,瑟瑟发抖的女孩子。
“你怎么来了?”他淡淡地问道。
“过年了,”女孩说话的时候,喷出一团白雾,一边不停地跺着脚,不至于冻僵。她提起手中的袋子,“我自己织得围巾。”
沈凉清低头看了一眼,注视着女孩的眼睛,说道,“温婉,你特地来送我围巾的吗?”
温婉轻笑,宛若一朵盛开在冬天的腊梅,“还有,祝你新年快乐。”
沈凉清叹了一口气,说道,“新年快乐。”
“围巾,收下好吗?”温婉咬了咬嘴唇。
“我有围巾,”沈凉清说,“抱歉不再需要了。”
“我专程送过来的,”她的语气里有些哽咽,坚持着要让他收下。
“所以我说了抱歉,”沈凉清说。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不好吗?”温婉抬高的声音。
沈凉清皱着眉头,眼睛更加深邃,路灯下,他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投下暗影,像位神秘的骑士,“我原来以为可以跟你做朋友的,自从你把叶小溪推到之后,我就发现,你不配当我的朋友。”
温婉的眼神变得凌厉,仿佛一把刀子,狠狠地剜沈凉清,大吼,“谁说是我把她推到的?叶小溪吗?是她自己摔倒的!不是我推的!她冤枉我!她的话你都信!?”
沈凉清的眼神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表情,“她什么都没说。”
“那你怎么知道吗?”温婉的上牙和下牙在一起打着颤。
“滑冰场有摄像头,你不知道吗?”
好像有一块带着棱角的冰,被人从口腔里塞了下去。扎破了嘴唇,流下殷红的鲜血,顺着往下,割破喉咙,冰块被血浸红,最终刺破心脏,慢慢的,慢慢的停止跳动。呼吸也渐渐静止。
世界终于安静了,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渐渐放大,放大,最终停止……
温婉转过身,感觉脊背是僵硬的,脑袋一片空白,路灯下渐渐拉长的影子,眼角滴下的泪水,砸在地面上融成冰。
“用不用我送你回去,”沈凉清在她身后说道,终究是不愿意伤害一个女孩子的。
温婉没有回头,她咬住了嘴唇,用力摇头,仿佛要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挪着步子,艰难地离开。
沈凉清也转了身,抬头望见的那间屋子里,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窗户里散发出毛茸茸的光,心里也感到一片温暖。他加快了步伐,向着光源处,走了过去。
正月初六,沈家来了一位客人。
沈铭,顾繁霞,沈凉清,叶小溪坐在沙发上,对面沙发上坐着那位客人。
叶小溪站起身,打破了僵局,她把茶杯放在每个人的跟前,拿起茶壶,每个杯子倒了茶水。
“妈,一路上累吗?”叶小溪问道。
是的,对面那个穿着棕红色马甲,把头发用竖卡夹起来,化着粗糙的妆的女人,就是叶小溪的后妈,冯丽红。“还行,农村人第一次坐火车,有点子晕呢!”女人讪笑着,将茶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那您就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带你到处转转。”
“看着这里的高楼大厦,俺就头疼呢!小溪啊,你过得可还习惯?”女人挑着纹得细细的眉,声音尖细。
“叔叔阿姨对我都很好,”叶小溪说。
“也是,这里的生活这么自在,还铺着地毯,哪有什么不习惯的!”她挖苦道。
叶小溪尴尬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