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他和叶小溪去探望秦凡琳。
秦凡琳一看到沈凉清,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眼球上布满血丝,说,“凉清啊,凉清啊,你方正叔叔怎么样了?他还好不好?他为什么都不肯见我……我要怎么办?你能不能想方法让我见他一面?少煜呢?少煜他好不好?”
沈凉清安慰地拍着秦凡琳的背,说,“阿姨,你别急,咱们坐下来,我一个个回答你的问题,好不好?”
秦凡琳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地等着沈凉清回答她的问题。
而叶小溪看着秦凡琳突然苍老了不少的脸,心痛极了。趁着沈凉清和秦凡琳说话的功夫,她去烧了一壶热水,为他们泡了茶。
打开冰箱后,里面的东西全都都发霉了,散发出腐烂难闻的气味。杜阿姨这些天都是怎么过来的,她皱了皱眉头,将冰箱里的东西扔到了垃圾桶里。
又上街买了一些蔬菜、水果和熟食。回来后,将一大堆脏衣服,放到冰箱里清洗完毕,将房间收拾干净。
忙活完这些,又想起,杜阿姨还未吃饭,又去厨房做了饭,端到杜阿姨的跟前,温柔地说,“先吃完饭在说吧。”
杜阿姨也是肯定饿了,望着香喷喷的饭,拿着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叶小溪和沈凉清在一旁看得心酸。原本好好的生活,为何在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全非了。实在是,世事难料。
“能不能想办法,把你杜叔叔从看守所里‘弄’出来啊?”秦凡琳问道。
“我爸已经为杜叔叔找了最好的律师,”沈凉清说,但是,其实他是没底气的,因为,毕竟是公诉,而且他们掌握着杜叔叔贪污和包养情‘妇’的证据。估计成功几率不大。但,他还是要安慰好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的秦阿姨。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秦凡琳说,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沈凉清,目光定定的,“白晴晴死了,是吗?”
沈凉清挑了挑眉,她怎么知道那‘女’人叫白晴晴的。
仿佛看穿了沈凉清的疑虑,秦凡琳干笑了一下,说,“我看报纸了。”
沈凉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又陪了秦凡琳一个下午,才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沈凉清问叶小溪,“今天你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有报纸了吗?”
“没有啊,”叶小溪说,不知道沈凉清问这个做什么。
“哦,”沈凉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只是感觉事情有些蹊跷罢了。
沈凉清跟叶小溪一起去过白晴晴的家里,一个高档小区的豪华居室。里面的‘色’调以浓烈的深紫‘色’为主。
紫‘色’的‘床’单,紫‘色’小碎‘花’的窗帘,紫‘色’的桌布,紫‘色’的地毯,里面摆满了白晴晴和杜方正的合照。白晴晴揽着他,一脸的幸福。
沈凉清走向卧室,打开衣柜,有一个柜子上摆满了白晴晴的名牌衣服,另一个柜子里全是婴儿的新衣,柔软的质地,有男孩亦有‘女’孩的。
沈凉清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走向了梳妆台前,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高档化妆品,‘花’瓶里‘插’着一束已经枯萎了的百合‘花’。还有一张化验单,明显显示着白晴晴的怀孕。时间是今年一月份左右。
“凉清,你过来下,”叶小溪在客厅里喊道。
沈凉清走了过去,叶小溪将手机递给他,说,“我发现了这个。”
他接过手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今天上午10点上岛咖啡厅见。”
日期正是白晴晴出事那天。尽管没有备注,但是,他知道那个号码的主人。
出了小区后,沈凉清望着有些‘阴’霾的天空,眯了眯眼睛。
叶小溪站在他旁边,拉住了他的手,轻轻地说,“最近发生了好多事。”
“嗯,”沈凉清淡淡地说,“我们走吧。”
仿佛是个巨大的‘阴’谋,让这个聪明的少年,在真相面前止了步。望着前方的分岔路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有的时候,他宁可自己傻一点,不去想太多的事情。只是,没有人给他这个机会。
他还是会和叶小溪去看望秦凡琳,跟她说说话,聊聊天,但是,却发现她情绪极不稳定,时常在不美好的梦境中挣扎着。
她还是会给他们说杜少煜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她浑浊的双眼里只有在那个时候,才燃烧了一丝希望。
她说她这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情,便是有少煜这么个儿子。她的儿子能出国留学,将来一定是栋梁之才。
沈凉清和叶小溪默默地听着,从来不打岔。
“明天,你杜叔叔要开审了吧,”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沈凉清垂下眼眸。
“你说,他能判几年呢?”秦凡琳问道。眉眼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我不知道。”
“凉清?”秦凡琳喊了一声。
“嗯?”沈凉清注视着她。
“你是个好孩子,”她叹了一口气,将叶小溪的手和他的手‘交’叠握住,说,“你们俩要好好的。”
叶小溪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眨了眨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软软地说,“杜阿姨也要好好的。”
秦凡琳笑了笑,没有说话。
杜方正公审那天,沈凉清一家和秦凡琳都过去听审。听众席上坐满了观众,神情肃穆,异常寂静。在这样一个庄严的地方,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沈凉清默默地坐着,旁边是叶小溪,她心里有些忐忑,却在表面上粉饰的很好。
看得出秦凡琳今天有好好打扮一番,她穿上许久不穿的黑‘色’镶金边的旗袍。戴上了耳环和项链。她安静地坐着,仿佛空气一般。
而沈铭,则是紧皱着眉头,因为,杜方正拒绝了申请律师辩护。他原本找了个富有经验的律师,根据杜方正的情况,至少能为他减两年刑。
但他,真的是放弃了。
上法庭的时候,杜方正是微笑着的,他缓步走着,眼神略过听众席,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安心了许多。
秦凡琳将自己的手心掐出了血,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审判在冗长而规范的陈述中开始,杜方正自始至终都是平静而面带微笑的。听着审判长清晰而严肃的问话,一句句认真回答。
“本案经合议庭认真评议,判决如下:被告人杜方正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重婚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年五个月。被告人杜方正贪污所得二百六十三万,依法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审判结束后,杜方正依旧是一脸的微笑和轻松,他向观众席挥了挥手,由警察压了下去。
听众席上的观众开始退席,空气凝固在四周,死一般的低沉。叶小溪听到秦凡琳在低声啜泣,她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却导致人听后,更加的刺耳。
叶小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希望能给她一点支撑。
秦凡琳感受到她温柔的触‘摸’,大声哭了出来,声音是颤抖的,她‘胸’脯上下起伏着,“十年啊……十年……我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儿子该怎么办……”
“十年……我等不起……等不起……”
“少煜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啊……错过了……全部都没有了……”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做了……什么孽……”
‘波’涛汹涌而过,剩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个冗长而令人心神烦躁的夏天在一场秋雨后,渐渐落幕。
树叶在秋高气爽的天气里,依旧绿得发光。叶小溪穿着一条浅绿‘色’的裙子,站在阳台上,看着阳光从天际一泻而下,如同羽‘毛’般的轻柔,照在整个大地上。
枝叶在微风中哗啦啦的响,有白‘色’的蝴蝶落在残败的月季‘花’上,忽闪着轻盈翅膀。
阳台上,是刚洗的衣服,凉清的一件白‘色’衬衫,一条灰‘色’的运动‘裤’,和她的带英文字母的大T恤,一条蓝‘色’的裙子。有些褶皱的湿衣服往下滴着水,滴滴答答,散发出洗衣液清香的气息。
她眯着眼睛,世界狭长而模糊了起来,她能看到自己长长的眼睫‘毛’,赤着脚,也丝毫感觉不到地板的温度。
沈凉清从背后,轻轻得抱住了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怎么了?”她闭上眼睛,软软糯糯地唤道。被阳光晒得没有了生机。
“没。”他说。
“我好累了,”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一粒微小的尘埃。
“有我在。”
那天,是秦凡琳去世后的第五天。
她的尸体是去世的第二天,被去探望她的沈凉清和叶小溪发现的。
秦凡琳蜷缩在地板上,脸‘色’铁青,嘴‘唇’是紫‘色’的,‘唇’角吐出的白沫滴到了地板上,掺杂着血丝。
她依旧穿着那件黑‘色’镶金边的旗袍,安详的闭着眼睛,像个巨大的臃肿的婴儿。
叶小溪被吓得直接瘫在了沈凉清的怀里。
沈凉清第一时间拨打了120和110,然后,拨打了父亲的电话,简要而明了的将事情叙述清楚。然后,关上‘门’,将受到惊吓的叶小溪送回了家。
尸体已经冰凉,早已没有了呼吸,自然回天乏术。秦凡琳是在杜方正判刑那天,喝了氰化钾后,去世的。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只塑料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她是下了必死的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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