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换作旁人来说,天明最多也只是惊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从这巨猿口中说来,却是大有不同了,因为天明从未想过,一只猿猴居然可以说话,虽然这只猿猴大得惊人。
其实天明心里所想不错,他感到吃惊也属正常。这时间虽有妖族,而且妖族基本上都可以化作人行,说得也是人话,但是像相柳这样的上古异种,蛮荒巨兽却是不一样了。他们虽是兽类,却不属于妖族,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似他们这类异种,往往都得修行到极高的修为才能幻化人行,也才能说话。不然的话,以相柳这般修为,在妖族里,早就可以幻化人行说话了,又何必非得保持蛇身呢?
而现在,天明身前的巨猿竟然开口说话了,这叫他如何不惊?
天明用手指了指自己,茫然道:“前辈是在和我说话么?”
那巨猿喷出一口气,说道:“不然你以为我是和谁说话?”
天明哑然,他心中犹豫,不知道眼前这只巨猿是敌是友,自己又该怎么与他相处,若是动手,只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还是静观其变吧。
“不错,晚辈正是紫霄宫门下,不知前辈是?”天明向那巨猿行了一礼,随后说道。
那巨猿早就看出了他的身份,见他承认了,也没怎么惊讶,倒是听了天明的问话后,他轻轻抬头,看了看天,不过在这洞穴里,只能看到洞顶了。眼神迷离,不知是回忆起了往日的经历还是在想着什么事。
他缓缓开口:“时间太久了,久到我都忘记了我叫什么名字了。”
洞穴里,王二和张三几个人躲在那里,都以为自己在这巨力破坏下,注定是要被活埋在这个他们祖辈打渔的云梦泽下了,都是闭眼等死,心里都在对家人说着最后的道别,虽然他们的家人也不可能听到。
不过片刻后,震动与巨响居然停止了,几人惊奇,纷纷睁开眼向周遭查看,这才发现原来洞穴已不再颤抖,纷纷感叹,又有了对生存的希望。
只是当他们看到场中又出现了一个与天明对峙的庞然大物时,一颗好不容易升起的心又沉了下去。
“这莫非真是天意么?”几人心里已经绝望了。
他们是见过相柳和天明斗法的,一个相柳,已经让天明捉襟见肘了,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远比相柳厉害的巨猿,即使天明还有一个同伴,他们也不相信他们两个人可以打败这两只异兽。
此刻,一股莫名的情绪泛上几人的心间。
人最可怕的其实不是陷入困境,而是失去了希望。一旦没有了希望,那人即使活下来也只是行尸走肉。
王二心里已经认定了他们几个人是不能活着出去了,心里反倒是坦然了,也没有之前那般恐惧了,他抬头看着场中,尤其是看着那只巨猿,心里突然一闪而过,不知是什么遥远的记忆,只是他心里始终觉得这巨猿那么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嘿,这巨猿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我怎么感觉好熟悉啊?”他推了一下旁边正自伤感的张三,开口问道。
张三也认为自己是不能活着出去了,心里正伤感呢,冷不防被王二推了一下,只听见王二问了一个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他却没有听清楚。于是,他反问道:“什么?”
王二见听他问道,只好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巨猿好熟悉?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回张三总算是听清楚了,之前他也没有仔细去看那巨猿,此刻听了王二的话,他才抬头仔细去察看,白头青身,脖颈奇长,和之前那座石像倒是一摸一样,却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张三伸手摸了摸王二的额头,说道:“王二哥,你该不会是吓傻了吧?这个东西我们以前哪里曾见过,如果你非说见过,那之前那座石像我们倒是的确见过的。”
王二打开张三放在他额头上的手,骂道:“你才被吓傻了,我说的不是今日,而是以前。”
张三低头想了想,看来是在努力回忆,半晌,他才抬起头来,认真说道:“今日我们倒是见过这石像,若是以往妈,的确是不曾见过的,至少我是没见过的。”
听了他的话,王二一阵失落,虽然张三也说之前未曾见过,但他却坚信,自己之前是见过这个巨猿的,或者也可以说是听人提起过的。
他低声道:“奇怪?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一旁的张三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担忧,又问道:“王二哥,你真没事吧?”说完,瞪大着眼睛看着王二。
王二见他又问自己,真是哭笑不得,最后,他还是强忍住想将张三打一顿的冲动,使劲儿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放心吧,我没事,你要是很闲就给我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这巨猿。”
张三与王二是这几个渔民里最亲近的,只因为他们两个从小便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不是别人可比的。而张三自小就听王二的话,虽然现在两人都以为死定了,但对于王二的话,张三还是听从的。
“好吧,我去帮你问一问。”张三转过头,果真是去帮王二询问去了。
没有了张三打扰,王二望着洞穴中那只巨猿,总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
倏忽,张三回过头来,说道:“王二哥,我都问了,他们也都说从没有见过这巨猿。”
“好吧。”王二看来是放弃了,也不再去想那巨猿,毕竟此刻他们都快要“死”在此地了,即使见过巨猿,他也不可能因此而放他们一条生路。
“唉,”
忽地,王二听见张三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原来还指望着上仙带我们出去,可是现在呢,他反而也是自身难保了。肯定是顾不了我们的了。”
“是啊,”王二接道,“上仙已经是我门最后的希望了,现在倒好,这最好的希望也没了。我死了倒不要紧,只苦了我家里的娘子,还有我那才出生的孩子。。。。。。”说到此处,王二竟然有些哽咽了。
人之一生,总会有太多太多的牵绊,世人皆恶死爱生,也许并不是怕死,只是心中有太多在乎的,牵挂的,还不能放下,所以便不想死,若是一身了无牵挂,死其实也就不可怕了。
所以,世人才会不断追求长生大道。虽然直到今日,也并无实现。但借助修真炼道之力,倒也能够在世上长存一些时日,远的如紫霄宫祖师爷紫霄真人,便活了整整一千年,才羽化仙逝,近得也有紫霄现任掌门林中子,寿逾三百五十载。他们,都是凭借着强大的修为,才能活得如此长久。
只是,人活得越久,心中牵挂也就越来越多。细细想来,他们活得长久的,反而还不如那些普通人,这也违背了当初人们追求长生的初衷了,不知当时的人若是得知现时的情形,会作何感想?
佛说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此刻的王二,显然便是在伤心处了,否则以他平日里的坚韧性格,万万是不会这样的。今日之事,实在已经超出了人力的范围,他即使再厉害,可也只是个普通人,像这等远远超过他能力的事,他即使有心,却也解决不了。
张三见王二说着居然哽咽了,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一向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得劝说道:“王二哥,你就别难过了,也许那两位上仙能救我们出去呢,现在他们不是还没有败下阵来嘛。”
“你就别安慰我了,现在的情形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只是想到家中情况,有些难过罢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唉,像你这般的孤家寡人,是很难体会的,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丈夫,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我是万万不能有失的,可是现在。。。。。。”说到这儿,他再度哽咽了,手捂着双颊,直接哭了出来。
他压抑了太久了,承担的也太多了,只有在这生死一刻,才终于释放了出来。
“是啊,我的确不能理解。王二哥,你还记得么,小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嫌弃我是孤儿,不和我玩,只有你不嫌弃我,还一直照顾我。这份恩情,我一直都放在心里,从不曾忘记。你还记得么,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这云梦泽边玩耍,没想到今日居然要死在云梦泽下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张三坐在王二身旁,缓缓说道,竟是在回忆往事。
“有一次我们在湖边玩耍的时候,看到湖边有座供奉不知道是什么神灵的庙宇,我们还进去玩了许久,后来回家后,你把这件事告诉了伯父。第二天你告诉我,那里面居然供奉的是淮水水神,只可惜那天过后,发了一场大水,将那座破败的庙宇冲走了,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了。你说,我们当时要是在里面诚信祷告,现在水神会不会突然出现救走我们啊?”
“你说什么?”王二突然抬起头,向张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