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他也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七情六欲都展现在脸上。
他在给顾清时间，给顾清机会。
顾清如何不懂裴楼的言外之意。他没有说话，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手指处肌肤，微微灼热的刺痛感让他反射性的松开手，烟灰纷纷散开，飘飘洒洒，落得窗台和地板上到处都是。顾清愣了一下，看向被烫得发红地方，不自觉的想到了先前裴辛来老宅找他时给他看得那张乔素素的被反绑的照片。
他擅自作主把顾氏硬生生从老宅怀里扯出来。老宅的产业当然不止顾氏这一个，但顾氏是最大的一个。特别是自他父亲接手，把顾氏打造成商业帝国，顾氏俨然就成了老宅的奶妈，不断的将奶水灌入老宅的嘴里。现在突然就断了奶，老宅怎会善罢甘休。
把乔素素留在他身边，很危险。他危险，乔素素危险，顾氏也危险。让她回到裴楼，回到裴家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顾清想了很久，裴楼也等了很久。但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虽然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他还是愿意让顾清去思考，去评判时事。
“好，您……带她走吧。”良久，顾清抬起来了头。声音有些沙哑，一字一句的说。
裴楼深深的看了顾清一眼，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把桌上的毡帽戴回头上。
“这一周，你多去医院看看她吧，我想要带她去美国治疗。她的脑部有很大的问题，身体也很不好。”裴楼声音淡淡的。
顾清有些惊讶，一周？怎么会就只有一周了……
“要去治疗多久？”他轻声问。
“不知道，看她什么时候可以恢复。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你知道的，她的求生意志不强，”裴楼的声音也很轻。
“那，我能去看她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裴楼凝重的看了顾清一眼，
“最好不要，顾清。顾东烨不会放过你，他一定会捏紧乔素素的这个软肋。只要你去看了乔素素，他就一定能摸过来。我不希望我远渡重洋，做的是无用功。”裴楼的表情很严肃，声音也很沉重。他一点一点把顾清最后的希冀都敲碎了，毫不留情。
“美国只是我的一个假设，也可能是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但，我都不会让你知道。但是，你顾清想知道也并不难。所以我没打算偷偷把素素转走，而是先通知你。希望你能管好你自己。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乔素素。”
裴楼这种老江湖把时事审视得很清，把每个人的心思都揣测得很清楚。即使他只是这一场斗站里的旁观者，他并不打算参与，但他依然分析得很透彻。他要做什么，一切都会在他的掌控里。
裴楼走了，这样折腾了大半天，就是下午了。顾清从早上开始，就滴水为尽。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觉得饥饿。他的胃里像是堆了很多的线团，重重的压在里面，堵在里面。
陆三给顾清泡了杯咖啡，他站在门口好一会，犹豫要不要进去打破这片静谧。顾清想事情的时候，是不希望别人打扰的。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顾清先开了口。
“陆三。”
听到顾清的突然声音，陆三吓了一大跳，险些把手里的咖啡都惊了出去。他连忙稳住手，把咖啡端了进去。
“阿清少爷。”
“夫人安排在哪里。”顾清接过咖啡，抿了口。苦涩的汁液顺着被烟熏得发干的喉咙流下去，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苦胆里，苦得发腥。顾清皱了皱眉，闭上眼缓了一会才睁开看向陆三。
“我无暇分身，将这个事情交给了包子。他把夫人安排在了三叔的一间旧套房里，环境还不错。出于谨慎，我还是安排了很多咱们的兄弟化作家仆进去。”顾清一从老宅回来就来参加这个突然的董事会，他跟着忙前忙后，也没法分身，只能将这个事情交给了包子。
“包子回来了？”自从礼堂一别，一连串的事情发生，顾清都快要忘了包子的情况。倒是没想到他自己先回来了。
“我们这边出状况后，金秘书派人大肆捕捉我们的人，很多留在老宅伺候您住行的人都被抓走了。包子肯定也是被惦记着，他连夜出逃，比我们早一步回到市里。”
撕破了脸，老宅要做什么更是大手大脚，还不用找什么官方理由，堂而皇之。
顾清目光看向窗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会议室没有关窗，今天已经没有前几日那样的好天气。现在是下午的光景，但寒风猖狂得厉害，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开的窗户，直愣愣的灌进来，让屋子里的人都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陆三的手冻得有些发麻，他想伸回口袋里。刚伸进去，就碰见一个硬硬的东西，他猛然想起鸟窝男的叮嘱起来。
“阿清少爷，老江给我的优盘现在要不要看，老江还在等我们回复。”
顾清收回目光，点点头。陆三立马走向窗口，终于有了个正当的理由关窗户了。他将窗户扣紧，任凭寒风如何咆哮，他关了个干脆。
窗帘一拉上，整个室内就暗了下来，暗得如同黑夜一般。陆三快速走上台，把优盘插摸进电脑，不一会，显示屏就出现了画面。
鸟窝男先剪的中心楼的视频，中心楼层较高，隐探并没有在每一层都安装监控，那样目标也太大了，很容易被发现。他们直接入侵中心大楼的系统，接了老宅在电梯里的监控，省去了很大的一部分风险。
画面里安娜拿着一把刀抵在乔素素的肚子上，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拽着乔素素的头发。乔素素似乎有些重心不稳，不断的摔倒在地上又被安娜硬生生拽着头发扯起来。画面很清晰，顾清能看到乔素素被扯得紧绷绷的头皮还在往外渗血。
安娜的嘴巴动了，她说了一句什么，但画面里并没有显示出来。乔素素闭着眼睛，头皮的吃痛让她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整张脸如同扭曲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