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刚从睡梦中醒来,僵在床上,对顾清说的话还没反应过来。
蜷缩了一晚上,被单里面的温度是让人眷恋的,温暖得恰到好处。他愣了一会,双脚的脚趾头伸展了两下,才从方才顾清说的话里领域了过来。
他记得裴楼之前交代过,不让顾清找人来寻的,顾清这是?抑制不住思念了?
陆三认命得掀开被子,灌进来的冷风一下包裹了双腿,整个身体都不自觉打着寒颤。
“嗡嗡嗡……”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陆三停下动作,将电话接通。
“睡吧,不用找人调查了。”电话一接通,顾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沙哑又疲惫,还有深深的妥协感。
电话挂了,陆三僵硬的举着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他把手机往旁边随意一抛,扯过被子倒头就睡。
他才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思考顾清的心里想法,冬天最吸引人的,莫过于被窝,什么天大的事情,也要睡醒了再说。
早晨六点闹钟响第一遍,凯杰就关了闹钟。其实,这么多年,他生物钟这么多年,早就定在了这个时间点,闹钟响不响只是一个心里作用罢了,
快速洗漱,穿衣。踩着清晨带着寒意的风,将脸缩进围巾里。凯杰一边搓着冻僵的手,一边不住的朝手上哈热气。
昨日半夜时竟下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但没有吓多久,就停了。老一辈的人都说,第一场雪还是要下得大一些才好,瑞雪兆丰年,这样的好意头都是家家所祈祷的。
地面上没有积雪,但走路却有些打滑。顾二爷家的莲花池连冰都接上了,黄褐色的叶子被冻在冰块上,看着像是被这震慑人的寒气给吓得不轻,叶子像是被抽了生气,无力的垂打在湖面上。
顾二爷就穿着一件薄衫站在亭子里打拳,凯杰停下脚步,站在哪里定定的看了一会。他的记忆里看顾二爷打拳都是幼时的了,那时候觉得这是一项特别牛逼的运动,竟每日起得都与顾二爷一样早。顾二爷打拳,他便坐在旁边看,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每一个动作和应有的力度。
他甚至去拜访过专门的老师,学习这套拳法,可一套学下来,总觉得没有顾二爷的那种意蕴在。
叫他拳法的师父说,是他目光与心胸的远度不够,他说拳法无论是出拳和挥拳,每一个静脉都是带着下你的气度的,人生宽旷了,意蕴也就有了。
“早上好。”顾二爷看见了,先打了招呼。手里的动作也随即停了下来。这套拳行云流水,虽然动作不快但是一气呵成,故而有了分神,动作也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父亲。”凯杰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去当家的那里?”
“是的。”
顾二爷从裤袋里掏出手帕,将额角渗出的汗水一一揩去。
“昨日,怎么样。”他问得很简短,但语气却是沉重的。
凯杰眼皮往下一敛,心里顿了一下,
“昨日一点消息也没走出来,老师回来还大动肝火,您就应该知道情况实在不怎么样。”
顾二爷转身,看着凯杰挑眉道。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事情最后怎么样,顾清的心性我是了解的,他做的决定你们怎么可能撼动得了。我问的是,经过昨日与他的会面,你是怎么想的。”
凯杰原本微微下颔的下巴,一下就仰起来。天际边已经隐隐有了破晓之势,霞色由深至浅,似乎要将半边天空都吞了下去。凯杰的目光凝在这片天空上,
“自作孽不可活。”
他语气极为淡漠,如此轻易的就把这话说了出来。
“当真这样想?”顾二爷的眉头已经皱在了一块。
“父亲是否觉得我的决定是错的?”凯杰扭过头,站在顾二爷的面前,轻声问。
“我一直就没说过它是对的。”顾二爷沉声道。
“那父亲认为如何是对的,难道像顾清那样,固执己见,把顾氏分出去,和老宅做对就是对的吗?父亲幼时常教导我们,顺根而承,怎么到了顾清身上,这话又变了味道。”凯杰语气有些重,脸上已经有了怒意。
“不,这个宅子,不是你幼的那个宅子了。它已经被私欲填满,成了某一个人的囊中之物,而不是大家的宅子。”顾二爷没有因为凯杰的话而动气,他目光深沉,眼睛因为气息的刻意收敛而变得幽深起来。
“不破不立,顾清敢先破了这个门槛,证明他是走在前面的人,而你却仍旧停在后,妄想将这旧的东西拾起来再沿袭下去,你说,你是不是错了。”顾二爷的声音变得狠历起来,他想要唤醒自己这个钻入圈子里的儿子,虽然他知道这是徒劳的。
“父亲如何料到他就一定能成功呢?旧清朝那么多起义运动,太平天国、义和团声势闹起如此浩大,不也最终消声匿迹,除了这史书上的单薄记载,睡谁人还会念得他们半分!”凯杰的手因为说到激动而捏成了拳头,骨节处发白。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将这拳头挥出去了一般。
顾二爷的目光放在凯杰的脸上,他仔细端详着这张,眉眼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怎么语气这般生疏了。
“我今日觉得我从前都是小看了你,你早已长大,你的思想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顾二爷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拽在手里已经冻得有些发硬的帕子放回自己的裤袋里。
“父亲说笑了,您的心里装得是祖国河山,您在外行走历练,何时忧心过我在家里如何成长?”凯杰的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语气带浓浓的自嘲。
“太阳都要出来了,家主已经起床,我就不陪您闲聊了。”还未等顾二爷做出回应,凯杰脸色已有不耐,先行告了辞,转身离去。
顾二爷看着凯杰离去时孤傲的背影,脸上满是落寞,似乎只要提到这个话题,凯杰平日里的恭顺就会立马消失不见,他像一只受到外界刺激的刺猬,全身的刺都立了起来,一副警惕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