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火车依然在成昆线上,“咣当、咣当”地前行。车厢里的人,大多数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少部分人还醒着。他们里面大部分的人是在提防小偷。因为火车上的扒手注定是旅客的噩梦。好在,列车上的乘警还在不知疲倦地巡车。
木一看到辛勤的乘警,不禁脱口而出:“你们辛苦了。”
乘警微笑着说:“不辛苦。这是我们的工作。”
是啊。一句淡淡的“这是我们的工作。”道出了这平凡之中,多么不平凡的坚守啊。
乘警已经走远了。木一的心绪却随着窗外的夜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的脑海里开始迸发出这样的诗句。
风
吻指而去
若说是无缘吧
偏偏有了肌肤之亲
若说是有缘吧
偏偏又是一别永远
风啊
你轻轻地来
千般浓情
万种温柔
尽在清澈的眼眸里
尽在柔情的呢喃里
风啊
你静静地走
十世轮回
千年期待
只在相视的清泉里
只在心脏的跳动里
如果
还有来世
我愿化一把伞
为你遮雨
我愿做一座桥
渡你到彼岸
……
望着窗外,无尽的暗夜。木一感觉很孤独。莫名的悲伤把他深深地笼罩着,让他悲伤得不能自已。
“你怎么哭了啊?”闻清风醒来看见木一对着车窗在流眼泪。赶紧问了他一句。
“哦。没有,没有。可能是不习惯熬夜,眼睛疲倦了吧。”木一赶紧把眼角的泪痕抹去。
“你醒啦?”木一问闻清风。
“嗯。要不,你睡一下。这下半夜换我来守。”闻清风关切地望着木一,小声地说。生怕把旁人惊醒了。
“你看着点儿。我起来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闻清风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让木一走到过道上去。这一起身,把文柏空给弄醒了。
文柏空捏了捏脖子。“木一,你要上那儿啊?”
“去厕所。你去不?”
嘿,你还别说,一说去厕所。三人都还就想上厕所了。不过三人还是不放心东西。特别是那些书。对别人而言也许一文不值,充其量当废书废纸卖了,或者扔了。但是对三人而言那可是宝贝。尤其是对木一而言。这些书还包含着云若月的信任。
“要不,我先看到。你们两个先去上。等你们上了回来换我去上。”
“要得嘛。”闻清风边说,边和文柏空向列车接头处的厕所走去。木一此时并不想坐,就站在过道上,扭扭脖子,扭扭腰,伸伸手臂,踢踢腿儿。
很快就看见闻清风回来了。
“这么快?”
“速战速决嘛。”
两人笑了笑。木一向着厕所走了去。
等了一会儿,文柏空出来了。木一赶紧进入厕所,减轻负担。
等他尿完出来。火车接头处漏进来的风,吹起实在是凉快。他拉上厕所门。并没有立即返回座位去。而是走到了车门处。两手巴在车门的玻璃上,眼睛紧紧地盯着窗外的黑夜看。
偶尔,还是会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灯光。不知道是山里人户的灯光,还是山路上汽车的灯光。反正,看到点点灯光,竟然也能让木一的心情稍微有些激动。
突然火车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木一的头一不小心就碰到了玻璃上。还好玻璃很结实,没有被碰坏掉。只是木一的头就没有那么结实了。额头上硬生生地碰起了一个大包。生疼生疼地。
见车身又变得平稳了。木一慢慢地走回座位去了。
“刚才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你们感觉到了没有?”
“感觉到了啊。”
这时旁边的旅客也醒了。一位上了些年纪的旅客,慢悠悠地说了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是火车开始往山坡上爬升了。现在火车是既要爬坡,又要进隧道。估计再开个把小时就要到中普了。”
听到很快就要到中果了。三人都有些兴奋。
……
果然熬过了特别想睡觉的那个时间段,人就不想睡觉了。当火车开始减速,乘务员也如期开口喊道:“中普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携带好你的物品,做好下车的准备。”这段话听起来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儿悦耳。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入耳了,甚至是有些刺耳。
“各位旅客,请看好你的行旅物品。现在火车已经进入京山了。睡觉的旅客,也不要睡觉了。请睁开你的眼睛,看好自己的物品……”
诚然这是他们的“温馨提醒”,但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地域歧视”的味道在里面。
木一嘟囔了一句:“哪里都有小偷,哪里都有扒手。为什么独独在这里提醒呢?”
乘务员并没有理睬木一,只是用她的大眼睛瞪了他一眼。
等火车在站台上停稳了。还是这位乘务员,她首先用钥匙拧开了车门上的锁,把车门向内拉靠的侧壁。然后取开一个压扣连杆,覆盖着下火车的梯步的一块铁板就自动折叠到车门对面的侧壁上了。
这是乘务员拿起车厢号牌。估计上面有磁铁。只见她顺手把车厢号牌粘放到了侧面的车厢上,然后下到了站台上。嘴里喊道:“先下后上,排好队哈。”
其实站台上就没有几个人。这应该是她们的职业习惯用语了。相当于我们平时的一些“口头禅”。
火车在中普的停靠时间比其他的站要长一些。三人都已经走出了出站口,火车都还没有开走。
一出出站口,外面就是一群批着查尔瓦的热心人。她们嘴里一直不停地喊:“旅馆,旅馆……”
有的热心人直接就要来帮三人拿手里的东西。三人吓得赶紧死死地拽紧各自拿着的东西。嘴里不停地说:“不住,不住……”
此时更有一些大胆的人,嘴里不停地说到:“耍丫头不?耍丫头不?”
文柏空恶作剧地问了句:“好多钱?”
大胆的人居然以为“机会”来了,更是贴近了说:“要看你耍哪种了。档次不一样,价钱也不一样。”
“有啥子档次啊?”文柏空继续故作镇定地问。但是三人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减慢。
“十块的,二十块的,三十块的,五十块的。随便你耍哪种。”
“有没有更高档啊?”
“没有了。高档的要中普宾馆里才有。价钱贵得很,两百块,划不来的。你就这里耍嘛。几十块钱耍一盘,包你舒服,还不出旅馆钱。你随便哪里去住个旅馆不要几十块钱哦?”
“我们就住在中普街上的。”闻清风沉着冷静地说到。
听见闻清风这样一说。大胆的人骂了一句“搓隔”,转身就走了。继续去寻找其他的客人去了。
三人不知不觉就要走出大名鼎鼎的火车站“红灯区”了。此时并没有接车的面包车,甚是奇怪。只有一辆搭了顶棚的马车。
马车夫:“你们去哪里?”
“中普街上。”
“好嘞。五块钱一个人。”
这要是白天的话,三人一定立马下车。因为从火车站到中普街上,也就是一公里多点儿路程。走路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坐车也就是两块钱的价钱。但是,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黑灯瞎火,又没有一盏路灯。加之这里社会治安又复杂,人生地不熟的。三人还是不敢下车走路。只图搭个马车安全。明知道挨了宰,也只好认了。
马车夫拉起三人,扬鞭催马,车轮飞滚。只是马车还没有走出多远,就从路旁蹿了一个陌生人上来。三人虽然觉得诧异,但是马车夫却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赶他的马车。
三人暗暗有些警觉。
突然陌生人用彝语问了句:“绵羊,还是山羊。”话里的字面意思三人都听懂了。但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也不知道问这个话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内涵。三人都默不作声。
此时陌生人突然“咔嗒”一声摸出了一把弹簧刀。压低了声音,对三人说到:“把钱摸出来!”
三人心里一咯噔。“这是遇上抢劫的了。”
但是,在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跟这个抢劫犯硬碰硬的话,吃亏的肯定是他们三人。万一,抢劫犯狗急了。捅他们几刀,然后跳车趁着夜色逃跑了。他们到哪里去抓他?就算报了警也没有作用。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这个抢劫犯的脸,连他的身材都没有看清楚。
“你要做啥子?”闻清风壮起胆子呵问抢劫犯。
“干啥子?老子喊你们把钱摸出来,听不懂哦?听不懂,老子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我们没得钱。”文柏空也壮着胆子说了一句。
是的,他们确实是没有钱了。但是木一有钱。从去考试的最后一天,他就把钱取来揣到身上了。这些钱除了买书买资料买车票花了一些,还剩下六七百块钱。这样一笔“巨款”是他留着一会儿天亮了买水泥买砖头的。
木一很紧张,他生怕钱被抢劫犯抢去了。他心想,如果抢劫犯真来抢自己的钱,那就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他暗暗地把外套脱了下来。心想,万一刀杀过来,就用衣服挡一下,争取把抢劫犯的手缠住。就不信闻清风和文柏空两人会袖手旁观。就不信三个人还干不过一个抢劫犯。
好在闻清风对抢劫犯实施了心理战。
“你是不是没有钱啊?如果没有钱的话,你跟到我们去。等一会儿天亮了,我去分局朋友那里借点钱给你,就当交个朋友了。”
“哼!不要拿分局的人来吓唬我。又不是吓大的。”不过嚣张的气焰没有刚才盛了。
“那你是要来硬得了哦。你好好想一下,你干得赢我们四个不?”他把马车夫也算上了。只是马车夫继续装聋作哑,仿佛车厢里发生的事情他一点儿都不知道。继续头也不回地赶他的马车。
“就算你一刀把我们当中的一个人杀到了。但是他死死地抱住你。我们另外两个人,一个打你的头,一个按住你,看你经得住几打?我们把你狠狠打一顿,打个半死不残,再送到分局去。然后让法院判你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直接把你的砂罐敲了。”
这话厉害。既明示了三人应对最不利局面的战略战术,又用现实后果震慑抢劫犯。
果然此招奏效了。抢劫犯的心里开始动摇了。但是他还是强撑着:“信不信老子一刀子捅死你们。”
三人心里一紧,暗自把书抱在怀里,做好了“攻击”的准备。拖延的这点时间,已经让三人从刚才的恐惧中冷静了下来。
“你试一哈呢?你个瓜杂种,还不趁现在老子们不想收拾你,赶紧搂着裤子爬远点儿。”闻清风说了这句狠话,抱起书袋作势要打抢劫犯。
抢劫犯见形势不妙,丢下一句:“今天先放过你们,不要让老子下次再遇到你们。”就跳车逃跑了。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是三人都吓出了一身汗。
到了中普街上,三人付了马车夫的钱。头也不回地往中普公安分局走去。其实只是做做样子。三人根本就不认识分局的朋友。因为担心马车夫是和抢劫犯串通一气的,所以才故意这样做的。
见马车夫看不见他们了,三人一闪身,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