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老汉一走,狗儿也匆忙的出了门。那柱儿冷笑一声,挽起袖子,几步冲到龙一面前,恶狠狠的说道。
“你这该死的棍儿,竟然死不了,气死我了。”
说完,把龙一朝肩头一扔,如同扛麻袋一般走出了出去。最后来到西厢房的一间偏屋,朝床上猛地一扔,又气哼哼的出门而去。
他扔的很猛,床上被褥很薄,发出咚的一声响,龙一浑身如同散架般的疼痛,可想要哎呀一声也是不能。
龙一知道那柱儿恨自己的紧,如今见他如此,反而放下心来,毕竟眼下是死不了了。
少倾,那柱儿又急匆匆进了门,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青灰色长衫。他看了一眼在床上挺尸的龙一,气吁吁的吼道,“你个该死的棍儿,还得浪费一件新衣,真恨不得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他咬牙切齿的扬了扬拳头,最后还是恨恨的放下手。上前两步,粗暴的撕扯着龙一身上的道袍。
穿在外面的道袍本来就被那张老汉拉倒肩下,按理应该很容易脱掉。可在那柱儿近乎野蛮的撕扯下,道袍上那一排好看的布扣全都被撕脱下来。
他把道袍拎在手里,伸手在胸口处的暗袋里摸着,一边摸,一边喊。
“狗东西,看起来人模狗样,想不到还是个穷鬼,你咋不去死呢?”
等到只摸出十余枚钱币和几沓黄抄纸就更加恨了,伸指在龙一额前捣个不停。
“你说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偏要当棍儿。当棍儿也罢,你说说你这个棍咋就做的这么窝囊,我要是你呀,早就就一头撞死了。”
可能是怕张老汉回头问他,那些钱币和黄抄纸并没有被他扔掉,而是胡乱的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等他打开龙一的包裹看过之后,脸上的恨意就更浓了,除了那个青葫芦还能入眼,其他的全被他扔到了一边。
他空着手走上前,把穿着内衣的龙一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翻过来从脚到头又看了一遍,眼神里突然露出一抹狠色。
龙一一惊,突然想到了上一世网上段子手那些闲话,就觉得股间一凉。他心中长叹,看来今个这清白之身难保,早知如此,何不死了痛快!
他气急攻心,全身灵力乱窜,喉间一股恼气冲出,竟然哇呀大叫了一声。
正在撕扯龙一内衣的柱儿惊的窜起两尺高,一下子跌倒在地。
嘴里大喊着,“鬼啊!”作势欲逃。可能是一惊之下,浑身没了力气,他挣扎了好几下,竟然没能站起身。
本来,龙一早已心存死志,可这一声却给了他希望。他原本还指望着,靠着这一声从无助中解脱出来,可再次试图鼓舞灵气,那原本乱窜着的灵气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心如死灰,静静的挺尸在床,只期望这死来的痛快些。
可等了许久,并不曾见那龌鹾难言的一幕。只是这一阵功夫,那柱儿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似乎心声怯意,这一次,小心意义的走到床旁,左右瞧了瞧,又轻轻拉了拉龙一的四肢,见龙一毫无动静。这才拍着胸脯,喘着粗气,咬着牙怒呵。
“你这个狗东西,吓了爷一跳。不好么,看你也是个穷鬼,也要是摸了说不定也得沾上你的穷酸气。”
他扭头呸了一口,拿起放在一边的清灰长袍,胡乱的给龙一穿上。
最后,把桌子上的一堆东西抱在怀里,指着龙一骂道。
“一会眼睛放亮些,莫误了爷爷的大事,还有不要总挂着一副死人脸,我家狗儿可不是你那样子。”
他看到龙一一动不动,有心上前,可手探在半道上又缩了回去,似乎怕沾上龙一的霉气。到最后,折身欲走,却又不敢甘,只能重重的跺了下脚,骂道。
“真弄不明白,你这么个棍儿咋就有这样的好运气。想那红夫人肤白貌美,窈窕似仙,一身神仙手段玄妙的紧。多少娃儿心驰神往,就是我也眼馋的不行。
唉!若不是年长了几岁,真想替我家狗儿去哪温柔乡。
你倒好,一个下三滥的棍儿,凭啥就能走狗屎运呢?唉!”
他又叹息一声,退出门去,龙一听到房门落锁的响动,就知道今日自己是插翅难飞。
回头一想,那张老汉口里说的仙人醉,他就觉得心头冒火。弄不好,e这东西也是师父多留。他就不明白了,为何自己命就这么苦啊,跑了这么远,还是脱不开师父的魔掌。
还好,今个那柱儿未曾脱去他的内衣,不仅让他留下了清白之身,还把胸前的玉牌和贴身放着的几张金色符篆带在身上。最重要的是,其中一张就是胖鱼的小床。
一想到胖鱼,龙飞就急急忙忙开始低呼。
可不论他如何努力,就是发不出一丝声响,至于胖鱼依旧是好无声息。开来,这家伙,真得生气了。
虽然那快师父嘴里的救命玉牌还在,可眼下对于龙一来说,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唯一能做的就是挺尸。
上一世,龙一衣食无忧,从来不曾陷入如此困境。那时候,他总以为,世界本来就是如此美好,如同那本三字经上所言,人之初我,性本善。
可这一世,跟着师父龙三民做了道士,日子虽然清苦,可亦不曾历经世事的艰难。虽然也见过妖魔鬼怪害人,可妖魔并不想世人这般,识人识面,难识心。
如今看来,这不管在那个世界,最令人心惊却是人心了。龙一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好人,可眼下的这条路却是断了。
他虽然晕晕沉沉,却不愿就此睡去,宁愿眼睁睁受辱,也不愿做一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
不知不觉,已至寅时,门外传了一阵脚步声,夹杂着人语。
“圣使大人,请,洒家屋子寒酸得紧,招待不周之处,还往大人赎罪啊!”
这是那张老汉。
“哪里,哪里,老张头你太客气了。你不知道啊,我家红夫人可是对令孙羡慕得紧哩,这么好一个苗子,要是张在荒野里,那不是糟蹋了么?”一个尖细刺耳的男声穿来。
“大人,张老汉家的狗儿啊,我老早就发现了不凡,生下来就眉清目秀,异乎常人,可惜咱庄稼汉是个瞎子眼,看不出名堂。要不是圣使上次来访,还真就把一个好苗子白白糟蹋了呢。”这声音醇厚响亮,中气十足,理应是那里正了。
周围似乎还有人接口应承,全是好听的话,说的那尖细嗓音的圣使咯咯轻笑,如同一只下了蛋的母鸡。
龙一心里一惊,想一想上一世影视剧里的那些个太监,他就觉得两股发凉。若要如此,正不如撞死算了。
门外人寒酸一阵,推门进屋,直直冲着龙一所在的房间里来。
只听得铜锁哐啷啷作响,那张老汉叹息着说道。
“圣使啊,还没来得及给大人讲。我家孙儿前些天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如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我也着急得紧。可转念一想,要是误了孙儿前程,白瞎了夫人抬爱,哪有如何是好哇。所以……”
他迟疑着,手里的门锁久久不能打开。
“你这老汉子,这么重要的事你也不说。圣使,你看……”
那里正语气里有些恼怒,但还是没能发作。
“哎呀!张老头,这事你应该早说啊,你说说,事到如今,我该何为?”那尖细嗓音的男子急急叫了一嗓子,刺得人耳鼓生疼。
“大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只求大人给小的指条生路。可这么好的机会,要是白白错过了,我来汉子咋对的起列祖列宗吆!”
张老汉似乎在跪地求饶,脑袋把地面撞的咚咚响。
“说这些做啥?还不快快开门,让圣使大人看看,有没得救啊!”
“嗯,里正这话在理。张老头,快看门啊,莫要误了事。”
“哎呀!你瞧瞧,这人老了,手脚也不行了。柱儿,柱儿,你死哪去了,还不快来开门。”
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过,接着又是铜锁哐啷啷一阵响,门总算打开了,一群人鱼贯而入。
那圣使几步跑到龙一窗前,嘴里喊着,
“让我瞧瞧,到底咋个样了!”
他刚俯下身,龙一眼前就出现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眼眶下略显青黑,黑瞳似乎没有光彩。唇色亦呈青色,在烛火下少了一丝生机。
他舔舔了舔嘴唇,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嘴角就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趁着他吞咽的动作,龙一发现这少年人竟然喉结不显,唇角亦无胡须。可看他年纪,理应过了二十,难道真是太监?
龙一心中一惊,脸上却毫无表情。那男子弹出一只手,十指纤细,若女子态,轻轻按于龙一右手寸口,然后低眉顺目,做思虑状。
可能是他贴的过紧,龙一竟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似兰似麝,沁人心脾。
上一世,龙一的女友就喜欢这个味道的香水,可今个再闻,却又不似香水般浓烈,似乎是男子身上自带的体香,这就奇了。
莫约半刻钟,那男子直身轻笑,顺手在龙一脸上掐了一把,偷偷的抛了个眉眼。
“张老头,你说说,我该说啥。这孩子啊……,呵呵,好啊!”
他一笑,屋子里的人也跟着笑,笑的龙一毛骨悚然。
那里正小声问了一句,“大人,孩子是不是没事啊?”
“嗯,没事,没事,好着呢,可能是误食了什么东西,等等……”
他在身上摸来摸去,似乎在寻找一些东西。
那张老汉急的团团转,嘴里呜呜着。
“圣使,可还有得救?”
“嗯,你别急啊,等我给他服上一粒灵丹,自然就完好无初了。咦,咋就找不见了?”
那圣使在那自言自语,如同邻家孩子模样,这倒让龙一有点宽心。只盼着他快些找,好让自己早些能动起来。
可等了良久,那青年轻轻叹息一声。
“唉!瞧我,今个走的太急,竟然把灵丹忘了。不过,老人家,你莫担心,你家孙儿只是小恙,并无大碍。若是再无他事,咱就准备出发吧!”
他语声轻柔了好多,就连称呼也变了。龙一暗暗称奇,真是小嘘了人家啊!
这时,那里正挤上前来,对着龙一点头哈腰的笑着。
“我说,狗儿啊,咋病了呢,不要紧吧?我就是来看看,怎么说我们狗儿可是有仙缘的人呐,可不能忘了咱的根。
这今后啊,我们这些死老头子,可还得指望你呢!狗儿,你……”
他说完话,刚一抬头,脸上就有了异色,拧回头对着张老汉小声问道。
“老张头,我看杂家狗儿这一生病,眼睛咋就小了这么多呢?”
张老汉阴着脸,低语道,“唉!老丁你是不知道,这些天娃儿不吃不喝,可把我急死了。让我瞧瞧,看看大人有没得办法?”
他快步上前,在龙一脸上捏了几把,又伸手扯了扯眼皮,一脸惊讶。
“哎呀,老丁,你看看,我家孙儿这一病,眼睛还当真小了呢?你说,这么咋办?”
他一脸无奈的样子,谁看了谁都不忍心再问。只有龙一在心里暗骂道,‘你个死老头子,眼睛是不是瞎啊!这哪里是眼睛小,分明就不是一个人呀!’
可惜,他口不能言,也只能眼睁睁生闷气,看着那张老汉作妖。
‘原来,作妖的不光是妖,而且人做起妖来,就更加像妖了。’
唯有那圣使呵呵一笑,“不碍事,不碍事,小些就小些,咱这是选仙苗,又不是选美人。不过莫,要是再大些,那就更俊了。”
他这后一句用的是耳语声,他人并不曾听清楚,可龙一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在心里嘀咕着,‘这看脸的修仙,不知道修的是不是仙啊!’
可无论他怎么想,却改变不了眼前被人摆布的命运。
没多久,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龙一搬进一辆马车里。那圣使和众人打了声招呼,钻了进来。
随着车夫清脆的马鞭声想起,一行人沿着管道直直朝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