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坑坑洼洼的街道尽头是一个由青石板铺就的广场,广场的中央一块高大九丈的石碑,石碑呈现方形,棱角分明,大气浩然。碑底部有一石雕巨龟狰狞威武,那昂扬的头颅竟是龙首,两排锐利的牙齿与眼光下闪烁生辉。他四肢着地,丝毫没有老龟沉积潜伏的形态,龟甲上的甲纹若波浪起伏,隐约间似有浪潮翻涌,震撼人心。
“霸下驮碑。”项仲道双目微阖,霸下亦被成为赑屃,传说乃龙生九子之一,又说是神兽玄武变形。此种神兽善负重,驮负三山五岳,故而常被工匠作为碑石底饰。到了现在,霸下雕饰已成为皇室大宗专用,寻常人家不得僭越。
石碑旁乃是一宽长的布告栏,由整根红木制成,上方亭台式屋檐覆盖,颇为古香古色。而那正首恰好贴着一张宣白纸,纸张坚韧清秀,价值不菲。
“药丹废墟,千年前乃丹门医派药圃之地,自八古猎场建立转而荒废。然天造谓奇之地钟灵毓秀,每隔十数年有灵材现世。八古之争,死牢莫理,若想以奇药铸体需交付五枚玉牌得以通行之证明,若不然,擅自逾越雷池者,杀无赦!”
“丹门医派!”项仲道缠着厚实老茧的右手不停抚摸着下巴,这个门派在江湖朝国中可谓赫赫有名,其一脉相传的丹方与特殊的制药方式吸引天下万千医师郎中。每一年出炉的丹药更是令人趋之若鹜,为各大门派,皇宫朝廷看重。从贴出的告示来看,在八古猎场某地应当是留存了一处其门派蕴养药材的遗址。
此时的项仲道修炼龙象心经达到一种瓶颈,若没有庞大的能量精华底蕴,想要从象篇过渡为龙篇简直是痴心妄想。
“十数年才可一遇的药丹废墟不就是自己的机遇吗?连老天都在帮我!这一次看样子不得不闯了!”项仲道握紧双拳,那张被晒成麦色的脸庞满是坚毅。
药丹废墟开启在即,定是一场龙争虎斗,那一灰衣青年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相信这一次也会吸引不少强者前来,想要从八古猎场争得一线生机,实力必不可少,而灵丹妙药就是助力!
“得想个办法拿到玉牌。”项仲道眼露杀机,一抹血色笼罩住那对冰冷的眸子。人情冷暖,世事变迁让这个曾经锦衣玉食的少爷变得更为凶狠,亦或是流淌在血脉之中自古传承的霸王气质在作祟吧。他永远忘不了项莫率领着旁支攻入主家的情景,望着那一个个熟悉的阿伯阿爷在自己面前死去,余留下的记忆就只剩下那满墙的血梅花了吧。
若不是老管家支撑到官府中人前来自己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了,而他还记得老管家临死前那带有希冀与欣慰的笑容,那粗糙宛如树皮般褶皱的大手以及沾染了一身妖艳至极的血色。
咚咚咚!
血气随心走,筋膜战鼓捶。
经脉中奔腾的海潮声声与时有时无的微弱鼓响无不预示着项仲道此时的功力,血气两旺,筋膜小成。行走间大筋连珠弓似绷弦响声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战鼓轰鸣,假若项仲道跨过龙篇,进入四炼锻骨之境,那鼓声可上震青天,白日作响,如雷霆神降。
街道中形形色/色匆匆而过的囚徒都带着异样目光望着项仲道,常年游离于生死之际的狂徒都闻到了一股腥气,那是糅合了愤怒与杀机的气味。
“终于找到你了!”阴测测的清脆之声自项仲道背后射来,他神色大变,猛然一转身,便是瞧见一壮一瘦两道熟悉身影。
“你们两个还真是跗骨之蛆,形影不离!”项仲道冷冷的望着,双手成爪状微微旋转,似有动手之意。
青发三千长缕披散,若月华般洒下,一对如同月盘冷然的眸子中带有玩味笑意,双腿启步,缓缓来到项仲道的身旁绕着他悠然一圈最后将手搭在其肩上轻轻拍了拍。
“你放心,这里是钟壶谷,我还没有那么愚蠢,就算我再怎么想要杀了你都会等到合适的机会。”
“呵,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杀手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不要命的。”项仲道眉头一挑,对着青发冷嘲热讽。
“你小子就是秋后的蚱蚂蹦跶不了几天了,别自找麻烦了,到时候只要你出这钟壶谷半步,铁牛我一拳拳伺候你!”铁牛活动一下双拳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豆般响声,一身腱子肉耀武扬威,话语间对于项仲道之轻蔑一览无余。
“好,你就看我能蹦跶多少天。”项仲道深吸一口气道,“提醒一句,别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双眼!”
哒哒哒!
望着愤然离去的项仲道铁牛双手插眼,对着身旁的青发发着牢骚,“这小子死到临头还那么神气,到时候狠狠打死他!”
啪!
“记住我们杀神宫的规矩,铁牛!”青发毫无预兆的甩出一脚,脚尖正中铁牛腹部,一声闷响厚重凝实,饶是锻体初成的他也是铁青着脸,冷汗直冒。
“是!”铁牛咬着牙揉了揉肚子,但是在青发目光死角之处却是升腾起某种怨恨。
“莽夫!”青发毫不顾忌其脸面径直消失与街角胡同,而铁牛只得跟上。
···
日头渐上高空,炙热的光芒侵蚀着每一寸遍及的土地,一线天处来来往往,人流有增无减。有露头警惕之辈悄然离去,却在林中传来杀喊争斗,众人见怪不怪。钟壶谷即是一个保护区,也是一个牢笼,专门有截杀者为了获取玉牌还等待在不远处的密林中。
大致绕完一圈钟壶谷的项仲道背靠着崖壁站立,目光无神,于人潮穿梭间神游天外。
在那对面相同位置,一堵栅栏前青发与铁牛静立,但他们的气机已是锁定项仲道,一旦他有异动,定会发觉。
“这小子怕是萎缩不出了,哼,三天之后不还是一样的下场吗?早死早超生!省的一番功夫。”铁牛百无聊赖,手上青筋暴露,恨不能冲上前去暴打一番。青发闭目养神,对于耳边叽叽喳喳的抱怨没有任何变化,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呼!
项仲道涣散的双眼聚焦,伴随游荡的风儿起伏,身形动若脱兔,灵活的在人潮中腾挪,一溜烟没了影子。
铁牛气急败坏,身体隆隆前行,“这才两月不见,这小子哪里学会的轻功?”
“轻功什么?没有内力驱使的轻功都只是徒有表体!”青发好似离弦之箭,专修腿功的他速度亦是不慢,虽未研习轻功,但自有一套穿行法门,数息之间已然望见前头的项仲道。
跨过一线天前空地项仲道面无表情,显得十分镇定。他相信在经历了阎王潭洗礼后的自己并非没有一拼之力,引两人出去也是为了大战一场!
未几,几株老树盘曲探出,那颤动的枝桠与棕黄的褶皱树皮颇为诡异,转而一声低喝响起。
“这小鸡崽子是我的了!”
沙沙沙——
四处几株大树摇曳的枝杈陡然平静下去,剧烈的喘息透露出某种不甘与失望。
噌!
一抹刀光迎着面劈下,那空气因受到剧烈挤压而嘶鸣尖啸,刀尖如芒,化作一道洁白匹练,刹那功夫离着项仲道没有几寸之地,危机降临!
力爪式!
千钧一发之际,项仲道五指握成爪状,微微金光于指尖出吞吐,一只手在半空中生生接下这一刀!
当!
火光迸射,金铁交鸣之音荡漾回震,也让出刀人为之一惊。
啪嗒!
项仲道稳稳的落在地上,手上金黄未散,冷眸凝实,又眺望向远处奔来的疾驰身影。
金刚指前六式,起手式,断筋式,力爪式,双洞式,气芒式,擎天式各有不同。由于项仲道尚未通窍开辟元气丹田,内行内力,只能使出前三式。其中力爪式力大势沉,专门用来对抗诸多兵器,正好接下这一刀。
“点子扎手!”出刀人还未完全露面,一个闪身消失于窸窸窣窣的草丛之中,四周环境顿时安静下来,悄悄的连心脏强健跳动都能听见。
项仲道眯起双眼,并没有追赶上去,这些埋伏在丛林中的囚徒煞是机灵,专挑鸡崽子下手。鸡崽子在八古中属于暗语,指的是弱小之辈,显然年轻的项仲道被人打成一只鸡崽子了。这种人对于四周地形了如指掌,密林重重间危机四伏,更何况后面还有追兵,项仲道也就放过他了。
刷刷!
青发瞬息而至,一个燕子翻身潇洒的于空中转动,活似一条游鱼,直接落在那片枯叶堆积的湿润土地上拦住去路。
“好身法。”项仲道开了口,青发这轻功发力技巧在三流中也属上乘,只可惜没有内力驱动。当然他的踏浪歌若是用内力驱动威势更是不凡!众所周知,三流武学重形,二流武学重意,一流武学重神,绝学则是重道。
“你的身法不下二流,只可惜学得晚,没有我境界高。”青发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平淡的目光藏锋入鞘,没有那股子锐利,却好像一条盘起的毒蛇,吐着信子伺机而动。“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跑了,这些低贱的平民应当阻拦不了你的。”
“《孟子尽心下》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们这些人有有何资格高高在上,三句不离低贱!”项仲道噗嗤一笑,脑中心思百转,这人的言行倒是与刘鸣有几分相似,和那个自称铁牛的莽汉大相径庭,这群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人?究竟是谁如此赶尽杀绝!
“孔孟之道不适合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读了近乎十年的礼仪仁德,却超乎了主上的预料,你不该学武的!”青发的摇摇头,一瞥黑眉上扬,左脚脚尖点着地面,自生一道沟壑,布裤管脚鼓起,似有气劲丛生。倏忽间,腿出,势若疾风,弓起,拉若满月。
“霜雪映满天!”
跃象形!
项仲道身形抖动,频率极快,左右摇晃好似一尊不不倒翁。模糊间,远远望去下身如一,却分出三个上身,筋肉鼓起,如同虬龙蛰伏,蕴含惊天动地之能。
青发蹙眉而落,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鞭腿化力,直取中宫。
嗖!
未等接触,项仲道飞跃起来,周身形气凝聚,一头古老战象长啸,与青发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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