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护卫见此,心下一惊,知道这些人并不好对付,且已按耐不住,不敢小觑。
连忙朝沈行书喊道:“沈先生快请进去,这些贼人由我们解决便好。”
这个护卫并不是沈家府上的家丁,而官府派来相助的弓兵,因此对沈行书客气居多,并不以老爷唤之。
但沈行书听到他的话后并没有挪到步子。他并不想兵刃相见。
且不说能不能赢。
自己打自己人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者对方又不是真的山贼匪盗,不过是一些走投无路的流民……他还想在劝解两句。
这个时候,在车内等候多时的沈昭却戴着帷帽由析玉搀扶着下了车。
她并未走远,而是立在骡车旁,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个领头的人。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相貌端正,相对别的流民而言,并不如何高大,但是看上去却自有一股勇猛之气,让人心生俱意。
沈昭看着那位领头的年轻人冷声道:“阁下这是打算见血么?”
年轻人不曾想到车里边还有一个小姑娘,当即有些意外。
他微皱着眉头瞟了她一眼。
“小姑娘还是先上车,利器无眼,若是伤了可不好。”
沈昭听闻,并没有动作。
反而是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围的这些流民。
他们看上去就不像先前受城中豪族接济的那些灾民。这些人看上去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的。
哪像灾民,说是山贼匪盗还差不多。
都说城外的流民瘦骨伶仃,却不包括他们在内。他们看上去就不像是缺了许多吃食的,恐怕是在周边村落抢掠不少。
若是官府迟迟不接济,这些人就成悍民匪盗,祸乱周边,群起攻城。先前城西的暴动还不知道是否跟他们有关系。
沈昭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些人可不能以寻常流民论之。看他们如今手持利器的模样,已经可以说是匪盗了。
果然最终还是会有些流民按耐不住,准备群起而攻之。若是再像之前一般拖下去,队伍定会壮大。
这样的队伍别说整个广东省,就是在这惠州地界只怕也不是少数。
“若是我上车,阁下能带着人离开么?”沈昭看着他轻笑一声,慢悠悠地道。
“怕是不能吧。那我上车又有何用?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阁下欺人么?”
年轻人听到她如此争锋相对的话语,略有些讶异,挑了挑眉却没有开口说话。
沈行书却是神色大变,连忙转身行至沈昭身边低语。
“囡囡赶快上车。这里太危险了。”
“无妨。”沈昭却不曾动作,而是朝沈行书安抚似的轻轻笑了笑,站在他身侧。
继而又提高音量道,“量他们堂堂七尺男儿,应当羞于对我一个小姑娘出手。”
周围的流民听了这话,不由得略感尴尬,面面相觑。要他们对这么个小姑娘出手,还真是下不了手。
那年轻人闻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姑娘可别把我们抬高了,都是些粗汉子,不懂得怜香惜玉。待会儿打斗起来,兴许真会伤了你。”
沈昭却并不理会他这话,而是问道:“不知阁下要作何打算?”
“作何打算?”年轻人笑容一收,目光落在那一车车粮食上,“不是早就说好了么?留下粮食,就放你们走。”
“这我可不能答应。”沈昭十分认真地摇摇头,继而沉声道。
“这些粮食并不归我们所有。莫非阁下不曾发觉先前跟你说话的那位与别的护卫并不相同么?”
年轻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凝眉看向先前拦住他的那人。此刻对方正一脸冷漠深沉之色。
他仔细看了看,才发觉队伍之中确实分了两拨人。其中大部分人穿的都是深色短褐,作寻常家丁护卫打扮。
却有几个人并不是作这等装扮,看着倒像是……巡检司的弓兵。年轻人不由得诧异起来。
沈昭看着便沉声道:
“阁下想必也看清了,这其中有一部分可是巡检司的弓兵。今日运输的粮食有大半都要归官府,可不是我等能够做主的。”
她这话并不算错。一旦官府文书下来,他们便要上缴粮食,的确是从这里边拿。
年轻人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些。
他看着沈昭,半晌才道:“便是官府的又如何?官府不肯接济我们。我今日抢的便是官府的。”
沈昭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看着年轻人,淡淡地道:“阁下这话说的未免有些没底气。若真想抢官府的粮,便大可攻城抢之。半路上劫这样的粮算什么?
对了,方才忘了提醒阁下。此地距县城不出两里地,我方才已经命人悄悄离开,前往城中报信去了。
想必不用多久,官府的人便会赶到。他们……可没有我好说话。”
年轻人闻言双目一凝,忍不住望向骡车那边,却发生车板上空空如也,方才那个赶车的马夫并不在上边。
他当即一愣,又看向旁边守着的流民。大多面面相觑,并不能多做解释。直道方才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并不曾多注意。
年轻人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又不是真的匪盗,哪里敢轻易跟官府作对?即便真的是匪盗,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吧。
虽则他对官府厌恶至极,可眼下凭他们这点人,却还是没资格跟官府硬碰硬。如今这般情况,倒叫他有些难办起来。
沈昭见他犹疑不决,知晓自己方才所言有所奏效,当下便趁热打铁,步步紧逼。
接着说道:“我知晓阁下如此行事实属无奈之举。若不是天灾**,你们也不必陷入这般困境。
但是官府对此并非不曾理会。如今城内城外均是流民泛滥,我们今日运这粮食便是为了接济城中流民。
既然阁下所求,也是粮食。我们就不必刀剑相向,不如就此放下器械,握手言和。阁下想要粮,我们作为友人怎能坐视不理?”
年轻人的脸色缓和了些,他看着沈昭,沉声问道:“不知你所说理是怎么个理法?”
沈昭便笑了笑,“阁下也看到了。我们既然能与官府的人一同运粮,便说明与官府还是说得上话的。
我早已听闻官府先前对流民一事无动于衷,是由于朝廷不曾有文书发放下来,以致无权开仓放粮。
但昨日,朝廷文书已到。官府知晓后,便有意要接济灾民。这接济自然是城内城外都一样。
只因先前城内流民过多,一时无法安置妥当,因此才迟迟不曾开城门。可如今半日已过,想必城中流民大多已安置妥当。
如此一来,可知城门不日便可开。届时阁下只要在外头等着消息便好。”
“此话……我如何信你?”年轻人皱眉问道。
沈昭便笑道:“真假与否,阁下届时一观便知。”
“果然是狡诈之辈。”年轻人听闻便冷哼一声,“此事若为真,自然无需多言。
可若是假的,届时你们均已离去,我又找谁要粮去?废话不用多说,我看还是先把粮劫了才是正理。”
沈昭闻言顿时沉下脸色,语气里带着些许寒意,“阁下如此行事,真不怕片刻之后,弓兵到来以致无法收场么?”
年轻人顿时冷笑起来。
“我们若是劫了粮,便是官府来了,又能奈何?再者,以你们这报信的速度。怕是我们劫了粮,上了山,官府的兵都到不了。”
听到这话,沈昭已是面沉如水。
“既然阁下不听劝,今日便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阁下真以为,我们今日迟迟不动手,便真是怕了你们这区区十数人么?
今日我到要看看阁下手底下的人到底有多厉害,能不能劫得了这粮?!”
说着,她便转身,准备上车。
两班人马等到此刻是剑拔弩张之态,已然怒火攻心,是不打一场不为快。
“等一下!”
这个时候却有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场的众人听朝不由得一愣,便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从年轻人的身后钻了出来。
脸上满是焦急忐忑之色,一双眼睛也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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