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道坊,玄法观。
玄法天师坐在案前喝茶。蛇妖卷着尾巴,提起一旁火炉上的刚烧热的水。
清风火急火燎的推门而入,跑到玄法天师面前匆忙行礼:“师父!”
“什么事?”
玄法天师瞥了眼清风的脸色,毫不在意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禀师父,前些日子我们放出去的妖精,全都……全都无一收回。”
清风怕被玄法天师骂,胆怯的将头埋的很低。
“什么!”
玄法天师将茶盏一摔,太阳穴两边的青筋凸起。
“除了宋将军斩杀的那只,其余的又如何了?”
清风更不敢抬头,“全被……二殿下和白鼠精处理了。”
“呵。”
玄法天师邪魅的冷笑,似怒非怒的神情让清风更感害怕。
蛇妖将玄法天师刚刚打翻的茶盏又重新沏满,奉至玄法天师面前。
“难道沈持这是和天师杠上了?之前都还只是偶尔插一脚,这次竟然全部灭掉。”
清风闻言,附和道:“师父,莫不是二殿下知晓了身上妖毒的真相?”
玄法天师拎起搁置在旁边剑架上两只稍显突兀的长箭。
“管他什么太子皇后瑞王德王的,只要等我抓住九尾狐,一切都不足为惧。”
他将长箭打了个转,轻轻的摩挲着。
“当年那一箭只射掉了那九尾狐半条尾巴,如今只剩下两箭,还不知何时能再抓到那只狡猾的狐狸。如果当时那箭没有射偏,这些年来我何至于一直看北梁皇室的眼色,还用道法帮他们做尽龌龊事。”
蛇妖软绵的靠在桌案上,摸着自己的喉结说道:“那下次就别再想着活捉,直接对准她的脖子。”
清风见玄法天师怒气渐收,又接着往下说道:“师父,这次除了二殿下以外,弟子还查到殿下身边多了两个小子。”
“嗯?”
玄法天师将箭放回剑架上,眼神犀利地别过头。
“弟子已经查到那两个小子最后进了镇远将军府的门。”
听到清风所禀,玄法天师与蛇妖相视一笑。
“难道宋巍也来踏这塘浑水?”
玄法天师眼睛一凝,露出深然的杀气。
“听说宋巍最近闭门不出,还以为他很乖觉。既然如此,那我去他府上瞧一瞧。”
……
镇远将军府的大门前。
一辆装饰典雅的马车停在门口,苏仪搀着沈持从车上走下。
“父皇竟把这将军府修的如此奢华。”
沈持立在车前,看着将军府气派的大门感叹。
王喜带着两个仆人行色匆匆的出门相迎。
“不知瑞王大驾,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赎罪。”
沈持看着王喜挑了挑眉,这镇远将军府的人倒是把京中事务摸的门儿清,自己又没提前打招呼,甚至连话都没说,这厮就知道自己是瑞王。
“无妨,本王也只是听闻宋将军身体不适,临时起意就过来了。”
王喜恭敬在一侧引领着,带着沈持望安禧堂走去。
沈持跟着王喜走在园中,打量着将军府的布局与陈设。
脚下的长廊高跌起伏,设置的颇具趣味,左侧还可远眺院中湖景,自然通幽毫无人工痕迹。
“你们将军府的园子倒是不错。”
沈持说的漫不经心,王喜却听的心惊肉跳,生恐这位瑞王殿下像太子来访时一样,夸赞夸赞着就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
结果沈持只短短一句,王喜舒了心,笑答:“皇上亲派明德公公督建的,都是皇上的恩赐。”
王喜埋头等了许久,没见沈持挪步,也没听见沈持回话。
他忍不住抬头打量了一眼,却只见沈持站在长廊上,正盯着花房发呆。
将军府的花房有一棵巨大的梨树,虽然天气乍暖还寒,但这棵梨树早已灿若云霞。
繁密的白色花朵压满枝头,随着湖面上吹来的暖风像白雪般落下。
一粉衣女子立在树下承接花瓣,正沉浸于落花雨中翩跹。
她螓首蛾眉明眸流盼,鬓发如云朱唇皓齿。衣袖和腰间的飘带,也随着女子半散的长发和金钗步摇一起顺风而动,好不轻灵美艳。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沈持不禁看的入迷,连王喜在旁边轻咳提醒也丝毫不起作用。
于是,王喜直接提高声调直呼了一声:“殿下。”
王喜这句不光使沈持回神,也使得那树下女子一惊。
那女子闻声望向长廊,沈持终于能够与之对视,但他却惊讶的更合不拢嘴。
沈持即刻顾不得礼教约束,拔腿便朝对岸的花房跑去。
“殿下!”
苏仪诧异,他们家二殿下何曾如此失过态?
王喜也满脸错愕,心想:真绝了,这二殿下果然比太子殿下更难侍候!怎么还全都让自己给碰上,你们作妖也别来为难老年人啊。
沈持跑到花房,看见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换了性别,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整句。
“冯……冯知?!”
沈持试探着叫出了这个让他难以置信的名字,面部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宋知虞看清来人后,也不可思议的同时叫了声:“苏二哥?!你怎么在将军府?”
“你是女的?”
沈持抱手叉腰的姿势不断换来换去,却连站立都不知该是如何动作。
“娘娘腔你竟然就是女的?!”
宋知虞在心里翻白眼:又叫我娘娘腔,你才娘娘腔,你们全家娘娘腔。
但看到沈持惊讶不已的表情,她又突然来了玩闹的兴致。
宋知虞激动地昂起头得意道:“对啊,我是女的,怎么样?你之前没看出来吧?”
沈持瞠目结舌的摇头,他一时之间还缓不过内心跌宕的情绪。
王喜和苏仪终于喘着气跑到了花房,苏仪看见宋知虞,那脸色更是难以形容。王喜见沈持在和宋知虞讲话,便只立在一旁行礼,没有出声。
沈持看见王喜恭敬的模样,在心中将几次的事件串联,瞬间理顺了一切。
“难道你就是……宋小姐?宋知虞?”
“嗯。”宋知虞点头。
反正现在也被发现了,女扮男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如直接大方承认。
说话的同时,宋知虞也仔细将沈持的衣着打量了一番。
蓝白的祥云盘龙纹,细致的金线刺绣,镶嵌着白玉的发冠,缀满宝石的腰带。还有宋知虞第一次见沈持时,他腰间就别着的一个青花瓷药瓶。
沈持本就白皙的脸庞,被这袭素衣和身上萦绕的药香拖出了一丝孱弱之感,这与宋知虞在杏木村那晚所见不同。
可即使如此,这通身的华服美冠还是衬的眼前这人器宇不凡,再加上王喜毕恭毕敬的态度……
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你……真名不叫苏二吧?”
宋知虞看见站在沈持背后的苏仪,突然又想起自己起名的方式,便指着苏仪问道:“苏二是他的名字吧?”
沈持只是笑,“他叫苏仪,是我的随侍。”
“那你是谁?”
宋知虞上前一步,距离沈持更近。
“我……叫沈持,你唤我易书就好。”
沈持笑着将双手抱住,一副等好戏的模样看着宋知虞的进一步举动。
“易书……易书……你的字很好听。”
宋知虞呢喃着往外走了两步,对待沈持完全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王喜见宋知虞不知沈持身份,唯恐失了规矩,连忙在一侧提醒道:“小姐,这是瑞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