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气喘吁吁的清池奔向观德殿的时候,他并未想过,这时节,云妃娘娘已经起身离开了。
太庙祭祀本就是男丁的事情,女人是从来不出席的。
即使是皇帝无比宠爱的云妃娘娘,也是不能破了先祖的规矩,何况她根本不在乎那些太庙里的牌位。
鸿音王朝的先祖又不是她的先祖,她在玉芝山祭祀的是天地,那才是整个婆罗洲真正的主导。
大总管清池扑了个空,这才想起,皇帝怕是已经到了太庙,一阵子后怕,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就要在殿前的阶下晕过去。
旁边的小太监眼尖,立即扶了一把,他这才站稳了。
“大总管,现在怎么办呢?”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用跑这一趟嘛。
哎,真是越忙越乱。”
清池胡乱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心情,虽然晚了,总比不报的好,还是追问了旁边伺候的宫人,“云妃娘娘是回碧霄宫了吗?”
那个宫人微微红了脸,她从未想过大总管会亲自向她一个小小的宫人问话。
她的服色还是绿衣,只比那些粗使打扫的仆妇们略高一等。
清池见她半响不回话,还在发愣,就有些气恼。
“怎么,不知道云妃娘娘的去处吗?”
那宫人听见清池的语气不善起来,立即答道:“云妃娘娘并没有回碧霄宫去,是特意吩咐了德公公带她去中安宫,说是要在增喜观里帮陛下祈福。”
清池一愣,他没想到,云妃娘娘竟然提这种要求。
“你是说,云妃娘娘去了中安宫,那可先皇后的居所啊,这几年都一直空着呢。
她怎么忽然想着去那里呢?”
那宫人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大总管就不要难为小人了,我们哪里能知道的那么清楚,不过是刚好在这里值守,听见云妃娘娘都出来了,这才要了德公公陪她去,我们这才听到一二。”
“那陛下就直接允了吗?”
清池当真不相信,别人不晓得,他还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先皇后并不是什么病逝,而且那个增喜观就是当年的事发地。
皇帝这几年从不踏步中安宫,也不许其他人踏足半步。
那里仿佛成了宫廷中被遗忘的一部分,虽然曾经富丽堂皇,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的居所,但如今已经荒凉冷僻,比冷宫还缺乏人气,几年来,那里都没有一个人。
皇帝将宫室封了,里面连打扫的人都没留下。
就每年腊月里,去集中打扫一下。就这还要背着皇帝,趁着他出宫的时候,悄悄的料理了,不然又不知要惹出多少闲气来。
今年也是刚刚打扫过,好在今年皇帝在外面,清池总算是正经开了中安宫的大门,让人进去好好收拾了一番。
这会子,云妃娘娘赶过去,倒是可以看到个清净敞亮的中安宫,倒也算合宜。
那宫人卑微的点点头,“陛下当即就允了,说让德公公好好陪着,不要有什么闪失。”
“那德妃娘娘呢?也跟着去了吗?”
那宫人讶异了一下,“大总管,德妃娘娘刚才殿前失仪,被送回重华殿禁足了。这会子,怕就要通传各宫了。”
清池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小宫人来,看她只是穿着绿衣,却对答的如此清楚,而且姿态不卑不亢,不由得有点好奇起来。
“你且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平日里就在观德殿吗,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你。”
那宫人依言抬起头来,只是一副平平无奇的样子。
清池有点失望,这女子看着平头正脸说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只是当真是全无印象。
这不该啊,只要是在重要的地方值守,他作为大总管都是亲自过目挑选过的。
这样一个女子,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那宫人看大总管狐疑的眼神,连忙解释道:“我是御膳房的低等宫人,今日观德殿要传早膳,说景云公公也在这里,特意吩咐了又要上白粥。
我就是送白粥来的,刚在收拾盘碗,这会子还没回去,恰巧碰上了大总管。”
清池瞪着那宫人,只见她说的自然,也不像是做假,这样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毕竟皇帝平日里的早膳都是简单的多,今日里忽然间云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都过来一起用膳,还有那个一直得皇帝青眼的景云公公,自然是要多加人手伺候的。
“嗯,你且去吧。”
清池扶着隐隐作痛的额角,真觉得这一日都不得好过了。
怕是要问了里面的人,才能知道德妃娘娘又怎么殿前失仪了。
按理说,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能犯这个失误呢?
清池这会子已经顾不上太庙的那个猪头了,只要皇帝不用手去碰他,想必也是无碍的。
只是出了这么妖异的事情,还是必须知会云妃娘娘的。
但也不急在这一时了,他觉得脑子里好乱,中安宫,增喜观,他觉得云妃娘娘莫不是疯了,若是她也要人间蒸发,他们这些跟随的人,忙乱这一场到底是为哪般呢?
清池只觉得脚步也沉重起来,他甚至已经不想去打听德妃娘娘的事情了,反正早晚也会满宫传遍的。
他拖着疲沓的步子,往碧霄宫去,早晚间,云妃娘娘都是要回那里的,不管怎样,还是在那里侯着的好。
话说云妃在小德子的引领下,进了中安宫之后,她就直奔增喜观而去。
小德子在后面紧紧跟着,“云妃娘娘慢着点,您怎么就知道是那边呢?”
衡英并不打算回答,因为事实证明,她的方向感准确无比。
整个中安宫的布置都是按照青城山的规矩来的,哪里会布置增喜观,她能猜不到嘛。
当她推开增喜观的那两扇尘封已久的雕花木门时,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把时光拉到了三年前,她的眼前不是空荡荡的宫室,而是许曼殊那沉静喜乐的面容。
只是跟那时候的许曼殊不同,衡英觉得玉姒只有在此刻出宫才能保得平安。
许曼殊是一心求自由,而玉姒如今却是朝不保夕,她能为表妹做的,也就是暂时保得他们母子的性命在了。
至于后日,她已经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