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经历过剧烈动荡,社会终于恢复宁静,象一只受伤的狮子,开始舔洗自己的伤口。
而渤海之滨,云雾缭绕之处有一小岛,从第一个渔民在它的海滩留下脚印那天起,就归了辽东省,名字就是“小岛”,国家最低的单位,村级编制。
因为它千万年以来就没有在地图上显示,所以这次的动荡对它一定影响也没有,所有的渔民依然过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悠哉生活,直到这天,大风过后。
风停了,一艘破旧的小船在沙滩搁浅,两个身躯跌跌撞撞的从里面爬出来,他们相互搀扶,相互鼓劲,终于来到沙滩,当他们回望的时候,狂风又起,这艘破船再次被狂风卷走,什么都没有留下,好像这道狂风就是专门为了把两个人当做货物,卸在这小岛。
两人躺在沙滩良久,好像恢复了体力,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醒醒,岳琳师妹,我们该去看看有没有人家,找点吃的了。”
被唤作“师妹”的应该是一个女儿,这两个能一出海共同面对海上的暴风雨最起码应该是一对夫妻或者是恋人,但是“师妹”偏偏喊出口的是“二师兄”,而且还说什么“你去给我化点斋饭”,难道这是一对私奔的尼姑与和尚?
其实不然,这个男的叫杨大伟,女的叫吴岳琳,他们是一对恋人,因为父母的反对,他们乘船私奔,路上遇到风浪,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至于什么“二师兄、师妹”是他们之间的昵称。
杨大伟来自于苏北省的杨家庄,作为一个农家子弟,从小吃不饱,穿不暖,一门心思埋头苦读,终于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入国立厦门大学,入学之后,获得了丰厚的奖学金,困扰自己多年的衣食住行问题全部解决。
面对大学食堂高品质的免费伙食,杨大伟没有能够管住自己的嘴,特别是告别了坚苦的体力劳动,身体象吹了气的气球一样,一下子就鼓了起来,按照小说《西游记》,人送雅号“二师兄”。
真的是他贪吃吗?不是,正所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吴岳琳是厦门大学的校花,和杨大伟在某个时间段对上眼之后,再也不能忘记这个衣着朴素,学业一流的大男孩,在交往中牢记“抓住一个男人就要抓住他的胃”的母训,每天给杨大伟送上好吃的好喝的,杨大伟说:“肥胖的躯体,有我的一半,更有你的一半。”
大学毕业,杨大伟因为成绩优异,获得了多家单位的青睐,他拿不定主意去哪,于是和吴岳琳相约,一起去征求未来岳父的意见。
吴岳琳的父亲吴文华,江浙望族吴氏的当家人,兴办了多处实业,资产丰厚,他牢记“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名言,同时在数家银行入股,外人不知其身价。
他弟兄三人,二弟吴文俊,江浙省副省长,据说现在有望转正。
小弟吴文镜,行伍出身,因为得罪了军中大佬,现在省内任职。
他们幻想自己把爱情坦呈在父母面前一定能够得到祝福,但是谁知道,母亲岳梨花远远地看到杨大伟,第一印象就觉得这个男人皮肤漆黑、身形肥胖,没有再给杨大伟机会。
吴文华知道自己家资万贯,不少人对自己垂涎已久,更知道有女儿貌美如花的,寄希望于联姻从而人财两得,所以对女儿的终身大事看的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当他回到家中知道有个小伙子上门求亲,因为外形奇特,被拒之门外,赶紧找来老婆询问原因,吴岳琳就告诉他这个小伙子如何的黑,如何的胖,如何的第一印象差,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个小伙子老娘我看不上眼。”
老吴知道妻子是个著名的音乐家,一贯追求完美,虽然自己财大气粗,但是家里除了漂亮的瓷器、美丽的兰花,吴岳琳真的没有什么看的上眼的,包括自己。
老吴问道:“这个小伙子谈吐如何?”
除了远远地打了个照面,吴岳琳根本就没有和杨大伟说一句话,于是就告诉吴文华实情。
吴岳琳说道:“杨大伟不仅当年高考是全国第一,现在毕业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额,我本来带他回来时希望你们给他一些就业建议,谁知道你们以貌取人。”说完,就哭了起来。
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儿,吴文华说道:“全国第一,那在以前就是状元了,那还得了,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女儿看中的人物,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我今天晚上亲自去见一面。”
吴岳琳看到父亲如此通情达理,喜出望外,赶紧说道:“你不要看他黑,因为他是航海转业,天天在海上晒的,尽管如此,在南方,他已经是小白脸了。”
吴文华说道:“不管小白脸还是黑包公,我说了给他一次机会就肯定会给他一次机会,但是,我和管家悄悄去,谁都不许暴露我的身份。”
却说杨大伟被拒绝,返回旅店,坐立不安,想到管家告知的“门不当户不对,吴氏不敢高攀”,想到自己一再恳求和吴岳琳的父母见面谈一次都被管家傲慢的拒绝了,想到管家说的什么“身材奇伟,英姿飒爽,我辈难得一见,既然和吴氏有缘,愿奉上盘缠资助壮士还乡,”杨大伟就满肚子气,于是来到餐厅,点了两个菜,叫了一瓶啤酒独饮,不知不觉,一瓶下肚,此时此景,让他想念起校园,想念起琳琳,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又来到酒吧叫了第二瓶。
说实在的,四年的大学生涯,让杨大伟有了自己的品位,同样的四年生活,特别是导师的提携,让杨大伟有了人五人六的资本,这一切都落在酒吧莺莺燕燕的眼里,她们互相传播“酒吧来了一个凯子,钓他,我们就脱离苦海,放弃他,我们不知道下次是何年马月。”
当夜,管家带人来到旅店,没有找到杨大伟,餐厅,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杨大伟,当大家在酒吧找到杨大伟的时候,吴文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指着万花丛中的杨大伟对管家说:“给他钱,让他离开岳琳。”
当杨大伟酒醒的时候,管家告诉他:“要不拿着钱离开,要不留下一条腿。”
面对打手,面对恶势力,杨大伟只能收下钱。
管家见杨大伟拿了支票,以为他真的被金钱打败,就告诉吴文华:“他已经醉心花丛,我只不过小小考验了一下这个小伙子,他就被支票打动,放弃了对小姐的追求,看来他追求的本不是小姐,而是我们家的钱。”
吴文华听了,结合自己的印象,当时就说:“厦门大学培养的什么精英,我女儿三只眼睛瞎了两只半,幸亏没有嫁给他。”
误解,巨大的误解,在管家对小姐自以为是的关爱中,在吴文华的先入为主中,杨大伟被打上不堪重用的烙印,误解毁掉了天作之合的一对夫妻,也把国家差一点带进危机之中。
吴文华放弃了对杨大伟的进一步考验,但是杨大伟没有放弃,他想方设法和吴岳琳取得联系,告知师妹依然爱着他,有诗为证:“万花丛中过,不带走一片叶”。
杨大伟问吴岳琳既然父母因为世俗偏见,不允许他们结为夫妇,敢不敢和他私奔,吴岳琳虽然不能改变父母脑子里的想法,但是她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掌握。
他相约某日与杨大伟相约栖霞山。
十月的时候,吴岳琳借口赏红叶,离开当时吴文华势力强盛的江浙省,前往苏南的栖霞山,在人流如织的山道上,吴月琳失踪了。
她是真的失踪吗?不是的,她就是利用这么一个机会和杨大伟见面,私奔了。
她在家的时候,父母看管她,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她如同脱离樊笼的小鸟,迫不及待的要展翅高飞。
杨大伟已经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翘首以盼,当这一切梦想成真,他告诫自己:“低调,珍惜。”
因为低调,吴家不知道吴岳琳去了哪儿。
因为珍惜,杨大伟和吴岳琳比翼双飞。
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吴家没有其他去路,他们报着试试看的想法,和老杨家接触,没有想到,杨大伟也没有回来,于是,他们告诫老杨:“做亲,不可能,做对,就看老杨怎么操作。”
老杨不想和吴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作对,但是有不能找回自己的儿子,于是一切的发展就顺水推舟。
两代人,因为没有很好地沟通,造成的误会越来越大,这就像蝴蝶的翅膀,只是在太平洋刚轻轻地一扇,却带来美国中部平原的飓风。
他们小两口先是逃往北岳恒山烧香拜佛,祈求佛祖保佑。
吴家发现女儿失踪,在心里认定是杨大伟拐骗,当他们得知女儿在恒山,于是立即通知朋友帮忙“捉拿”杨大伟,救回女儿。
小两口此时已经到了终南山,陪伴隐士高人打坐,躲过了再一次“搜捕“,但是,无论他们在泰山、在华山,都发现捉拿”杨大伟“的海捕文书。
两个主角玩“灯下黑”,回到了爱情的始发地厦门,他们思考之后,得出结论:“只要在大陆,佛祖就被有钱人收买,无法保护自己”。
其实两个人也知道佛祖是空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自己是航海专业的高材生,航海技术是实打实的,《倚天屠龙记》这部小说里,张翠山、殷素素这两个白丁都能买一条帆船出海,自己怕什么呢?出海!
兑付了杨家的支票,两人匆匆忙忙买了一条船,就下海了。
他们下海了,玩起了失踪,闻知女儿失踪的岳梨花当场晕倒,虽然经过抢救,脱离了危险,但是留下了心脏病的暗疾,吴文华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带人到杨家庄,把杨家砸了个精光,对出来阻拦的杨家人,那是见一个打一个,这就是9.28事件。
报警,警察来了,但是作为苦主的杨家没有任何诉求,于是此案不了了之。
再说了在海上,怕什么,有什么。杨吴两个人一路飘飘荡荡,最后在暴风雨中,桅杆断了,帆破了,失去了动力,迷失了方向,两个人在海上漂了四天,最后一点淡水用尽,相拥而泣,难道,我们就要命丧此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船头突兀的出现个小岛,他们拼命的划船,当船底传来一声响的时候,船搁浅了,饿坏了的两个人挣扎爬下船,还好,水是暖的,他们踏上海滩,就昏过去了。
黎明的时候,他们醒来,明明是向北走,奔向苦寒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应该是皑皑白雪,但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鸟语花香。
看小岛山清水秀,一片热带风情,怎么会来了南海诸岛?
再看建筑,处处体现中国传统,但是屋顶却是平面的,不是热带地区的尖顶,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吴岳琳担心来到了东洋这座妖岛,在这里,受国家传统文化影响,建筑继续保持原有的风格,但是杨大伟说这不是东洋,而且信誓旦旦的保证。
吴岳琳问为什么?
杨大伟说道:“你听,有人来了,而且来的这位山歌唱的虽然难懂,但是还属于华语。”
吴岳琳表扬杨大伟听功一流。
岛民非常热情,同情他们的遭遇,告诉他们这里是辽东省的大岛县小岛村,地处渤海外海,远离大陆,因为偏僻,已经很久没有外人前来,并且邀请他们去村里做客。
重点就在“偏僻”,贵在北方,杨大伟他们庆幸在这座“海外仙岛”逃开了吴家的魔爪,于是把小岛作为度假之地,也许这就是他们的蜜月。
他们非常奇怪,小岛明明身处祖国的北方,无路是植被还是气候,总是给人一种身处热带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
岛主(后来知道这就是老村长)自豪的告诉他:“国家原计划把这里开发为本国的黑海度假区,黑海知道吗?那是北国的冬季度假圣地。国家派出来一支考察队,我们对考察队的到来充满期望,因为这是一个改变我们贫穷落后的机会,但是考察组一帮人上岛之后,偏偏说岛上的山是一座休眠火山,虽然现在没有爆发,但处于什么板块和板块交汇处,指不定什么时间就会爆发,这对中大干部导休假是一个巨大的隐患,领导不敢来休假了,开发计划就此搁浅。”
杨大伟知道这是说的太平洋板块和亚欧大陆板块,如果处于板块交汇处,地质活动频繁,容易诱发地震,也会产生火山爆发。
老村长美美的吸了口烟说道:“小岛虽然没有得到开发,但是常年有太平洋暖流在小岛南侧经过,绕岛东侧北上,遇到岛西南下的寒流,冷暖流交汇,既带来丰沛的降水,还带来丰富的水产,我们这些原住民有福气不怕死,大领导不敢来享受,我们自己享受。虽然没有开发,但是小岛要是开发了,也就失去这份安静了。”
杨大伟不明白一个原住民怎么知道洋流,后来才慢慢了解到,岛上虽然人丁不旺,却出了一位海军高级军官,他每年回家探亲,乡亲们耳濡目染,懂一点海洋知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杨大伟和吴岳琳无疑是被太平洋暖流带至小岛的,要是遇到西侧寒流,就完蛋了,也许这就是他们与小岛的缘分。
小岛确实与老村长说的一致,虽然岛西侧是一片北国风光,但是岛的东侧,依然是一派热带风情,两口子在海滩、在山顶看日出日落,时间长了,两个人想体会渔家生活,和船老大一起出海冒险,和小孩子一起挑鱼捡虾,小岛最大的特点就是物产丰富、民风朴实,他们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一个月很快过去,又是一个月过去,这两个月,他们恩恩爱爱,某天,他们想家了,对家的思念,如蛆跗骨,但是回到家中,就再也不能朝夕相处,一曲《梁祝》也许就是自己最好的写照,杨大伟酝酿良久,说道:“生无所求,死又何惜?不求今生做鸳鸯,早盼来世成夫妻。”
吴岳琳含笑说出:“我们死了都要爱。”
两人离开居住一个月的老村长家,他们走向海边,为了防止自己的尸体被浪花卷到沙滩惊扰岛民平静的生活,他俩上了山,来到舍身崖边,看着下面不断拍打崖石的激浪,两人回头再看了一次大陆的方向,就准备跳了。
老杨说:“我们即将离开,难道就不应该说点什么。”
杨太太说:“我们说的再多,有人听到吗?”
老杨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干脆我们刻字记录。”
杨太太用右手捋了一下额头被风吹乱的黑发,看老杨一笔一划在石头上刻着:“*年*月*日,杨氏男大伟携妻吴岳琳在此诀别人世。”
当杨大伟刻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抬头爱惜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吴岳琳,江浙的一个娇弱女子、富家千金,昔日的厦大校花,即将在此凋零。”
吴岳琳看着站起身来的杨大伟,情不自禁的偎依到他的怀里,说道:“不要说了,苏北帅小伙大伟也将伴我终生,让我们吻别吧。”
两人热情相拥,丝毫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一步步走向悬崖。
吴岳琳最后一次回望人世,对大伟说道:“我们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够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已经此生无憾了。”
杨大伟说道:“让大海见证我们的爱情,让浪花洗刷俗世的陋习,别了,爹娘!再见,我曾经热爱的世界和尊敬的老村长。”
吴岳琳再次看着杨大伟,她想把自己深爱的男人刻在脑海里,把记忆带到来世,她看了一眼又一眼,还是看不够,对爱人说道:“你唱一首歌给我听吧。”
杨大伟问吴岳琳想听什么,吴岳琳想了一想,说道:“就唱那首爱与哀愁。”
在厦门大学,杨大伟在迎新晚会就是用一曲《爱与哀愁》唱响了自己的,浑厚的男中音也打动了吴岳琳。
……爱与哀愁,对我来说,象杯烈酒,……醒来后依然是我。”
虽然吴岳琳再次被歌声打动,但是陶醉没有挡住两人殉情的脚步。两个人再次相拥热吻,准备一跳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慢着!别动!”原来是老村长来了。
他一手拉住杨大伟,一手扯住吴月琳,说道:“孩子们,有什么转不过的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旧社会,生活那么困难,蒋匪那么凶残,我都熬过来了,你们难道还不如我这个糟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