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岛,出门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娱乐基本靠手。
出门靠走,大家都明白,除了两条腿,大家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交通方式,就连厦门大学的高材生,也没有能力发明《三国演义》里的木牛流马。
通讯基本靠走,大家也明白,小岛上总共就三百多号人,因为集中居住,大家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即使出海,大家为了彼此照应,隔得也不远,随便吼一声嗓子,也能够听到。
后来杨大伟在县城搞来了扩音器和大喇叭,村东头装一个,村西头装一个,扯上线,通上电,很快,老村长的声音就在小岛上空回荡,彻底改变了通讯靠吼的局面,但是民间通讯,依旧如旧。
娱乐基本靠手,怎么理解,白天大家钓鱼,离不开手;男子汉聚在一起秀肌肉,掰手腕,靠手,晚上,打扑克牌,靠手。你要是说那种活动,对不起,谁家没有老婆,要玩,那也是小孩子、未成年人玩的。
杨大伟立志要改变这样的局面。
杨威满月后不久,杨家的小船也换成了大船,第一次出海,就收获不错,看着满舱的大黄鱼,螃蟹,虾,大家充满羡慕。
时间不长,帮助打捞沉船,大家都得了好处。
好事连连,之后的第三天,杨大伟出海带回来一个奇怪的匣子。说他是收音机,它却比收音机厚多了,说他不是收音机,偏偏要和收音机一样竖天线,大家围着杨大伟,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东西。
如果告诉你一个匣子,不但那个叫做“荧光屏”的能照出人影,还能有人在里面讲话,表演节目,你相信吗?海岛上的人不相信,他们前面转到后面,后面转到前面,除了那个叫做屏幕的东西能够当作镜子照,他们实在找不到人藏在哪。
杨大伟第一次被人无视,第一次被人不相信,他也只好摇摇头,继续爬杆子,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老村长站在地上,手搭在眼睛上方,仰视杆子顶端的杨大伟说道:“你竖这么高的杆子,是干什么用的?”
杨大伟不语。
再一个人说道:“在多高的二杆子,也升不到南天门。”
老村长琢磨:“难道有天外飞仙?”
那个出过洋的水手来了,他一看就明白了:“这不是电视机嘛,还是洋牌子?”
大家看到他能认出这是电视机,偏偏自己这么多人都没有认出来,感到掉了面子,现在看到他不知道牌子,一起起哄:“哦,原来不是天外飞仙,原来你也认不出来。”
杨大伟从杆子顶端下来,说道:“这是小鬼子的货,是东芝牌的,二十四英寸。”
大家又不解了,英寸是什么东西?
水手说道:“英寸就是英国的寸,和我们的寸不一样。”
有喜欢抬杠的就问了:“有什么不一样,是我们的寸大,还是英国的寸大。”
水手其实真的不知道,要是说我国的寸大,怕说错了,要是说英国的寸大,怕大伙骂他汉奸,左右为难的时候,杨大伟解围,说道:“大家不要管什么寸了,好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
对于杨大伟带回来的这台电视机,岛民非常稀奇,聚集在他家院子里看老杨摆弄。
当电接上来之初,打开电视机还是出现芝麻点,随着老杨的调整,杂音一步步消除了,传出播音员好听的声音:“现在是新闻时间,今天的新闻有……”说了老半天,就是不出现画面,大家看着屏幕上的黑白点不停的跳跃,眼睛都花了。
老杨指挥大家转动天线杆,有图像了,逐渐清晰了,唉,怎么又模糊了,杨大伟喊道:“过了,往回转一点。”
不知道最美的,图像没有了,大家集体“唉”的一声。
天线继续在旋转,图像再次出现,然后是清晰的画面,但是,又糊涂了,大家再次“唉”的一声。
最后,杨大伟亲自出马,把电线杆调节到位,他说:“转天线,要慢慢的,一点一点,就像舵轮一样”,大家都对老杨翘起了大拇指。
其实这台电视机一点也不贵,在海上,除了海盗,还有各种各样的人,有好人,有坏人,是人他就有需求,而杨大伟就是遇上了一个有需求的东洋渔船,他需要淡水,但是国仇家恨,杨大伟就不愿意提供,小鬼子急了,在海上可以没钱,可以没肉,但是不能没有淡水,他最后提出用东西换淡水。
杨大伟就问他有什么东西交换,小鬼子叫杨大伟上船自己看。
船上的人都劝杨大伟不要去,说小鬼子狡猾,良心大大的坏,杨大伟作为航海专业的高材生,必须接受抵御海盗的训练,对付个把东洋鬼子,他不费吹灰之力,于是指挥小鬼子抛缆绳,把两条船系在一起,很轻松的就跳帮到了鬼子船上。
小鬼子看到杨大伟如此轻松,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不敢轻视,也收起了绑架杨大伟的心思,他把自己认为值钱的东西一件件点给杨大伟看,有东洋之花香烟、化妆品,有清酒,纸扇,但是杨大伟都摇摇头,小鬼子看他不动心,问他到底要什么。
杨大伟说道:“这些我都要,我还要那台电视机。”
小鬼子舍不得,连说:“不行,不行。”
杨大伟说道:“是你找我交换的,不行,那就拉倒。”然后装模作样往自己船上退。
小鬼子想到淡水的珍贵,说道:“我们都是一衣带水的邻居,你这是抢劫。”
杨大伟说道:“我可不是打劫,我什么都不要,大不了跟在你后面,等你死了,连这艘船都是我的,到时候,我就把尸体扔到海里喂鱼。”
东洋有死后要保持尸体完整的风俗,不然灵魂得不到超度,无法转世投胎,小鬼子听杨大伟这么一说,想想也有道理,干脆就敞开船舱随便杨大伟拿吧。
杨大伟也不客气,只要能搬的,他全部搬了过来,小鬼子的老婆差点要和他拼命,杨大伟指着她说道:“要不是看你是东洋女人,种不好,我就把你也带回去做通房丫鬟使唤。”
大家都笑了起来,小鬼子不知道通房丫鬟是什么意思,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电视机就是这么来的。晚上,杨大伟都是把水瓶里灌满开水,还准备了瓜子花生,欢迎每个男女老少来看电视,大家全都走了,他收拾板凳桌子,清扫地面,每天如此,没有一句怨言。
吴月琳问他为什么,他说道:“这就是需求,小鬼子需要淡水,我就拿了他一把,换回来这么多东西。大家需要娱乐,我就准备了电视机给大家。当大家在你这里,找到自己的需求,你就是不可缺少的人。
在这里,他们是原住民,有血缘,有亲情,虽然人和人偶尔隔阂,唯有这是永远打不断的,但我们永远是外来户,危急的时候,他们不一定记得我们,要让他们记得,必须让他们离不开我们,电视机,就是一道保险,需求,就是我们之间连接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