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的杨威着是个好孩子,给他东西他就吃,从来不挑食,吃完了就睡觉长身体,老村长说:“看了这么多孩子成长的过程,这个孩子最好养活。”
等到杨威牙牙学语的时候,第一个词语不是“爸爸妈妈”,而是“爷爷”,这让他的干爹干妈很没有面子。
杨威一天天长大,别人都有爸爸妈妈,他也需要爸爸妈妈,每到这个时候,陈云李艳就是老村长最迫切的期盼。
杨威不但长身体,而且和其他孩子一样长脑袋,陈云李艳两个人一旦不在身边,他也会想:“爸爸妈妈呢?”
他依偎在老村长的怀里,指着远方,要“爸爸妈妈”。
每逢这时候,老村长告诉他父母过几天就来看他,于是杨威在盼望中用手指头学会了从一数到十,后来知道使用脚趾头数到二十,再后来,知道手指头和脚趾头可以多用一次,于是知道了如何数到四十。
杨威一天天长大,一次在陈云家里和他的女儿陈飞为抢玩具发生争执,陈飞说道:“不许你抢我的玩具,你已经抢了我的爸爸妈妈了。”
杨威说道:“我没有抢你爸爸妈妈,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
陈飞已经上幼儿园,懂得一点事情,就说道:“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我姓陈,你姓杨,如果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你就应该也姓陈。”
杨威似懂非懂,晚上问陈云,陈云脸紧绷,打了女儿两下,李艳不乐了,她说道:“你为了一个外人,第一次打我,现在又打我女儿,到底谁是亲生的?”
这席话被杨威听到了,从此以后,杨威再也不肯去城里,李艳以为是两个小孩子闹矛盾,带陈飞来向他道歉,他也不去,几次之后,李艳就冷落了杨威。
再以后,陈云工作忙连自己的孩子都顾不上,这个干儿子更加顾不上了,李艳也就不来接了。
虽然李艳来接的时候,杨威不想和她走,但是李艳不来的时候,他有时候会想起来陈云和李艳,就依偎在老村长的怀里,指着远方,要“爸爸妈妈”。
老村长没法子联系陈云,也不想上门去寻找李艳,就告诉杨威爸爸妈妈去了远方,认为这样可以搪塞孩子,但是他忘记了,孩子会长大,没有其他事情,杨威每天认真专一的念叨“远方”,就记好了“远方”这个词语。
老村长看他念叨,也不在意,总是以为他不知道远方是在哪里,可是,他总会有一天知道什么是远方。
当这天真的来临,杨威问老村长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哪里,老村长继续告诉他:“爸爸妈妈去了远方。”
杨威说道:“爷爷,我问的不是陈爸爸,而是我的杨爸爸妈妈。”老村长吃了一惊,原来孩子已经大了,知道找爸爸妈妈了,一个老头子没有办法和不懂事的孩子说道理。
杨威看着沉默的老村长说道:“礁石上的燕子还会回来看望他们的宝宝,是不是爸爸妈妈不要我了,我一定做个听话的宝宝,保证不惹爷爷生气。”
老村长抱住杨威说道:“我们杨威最听话,爸爸妈妈忙,不会不要你,他们在外面忙着赚钱,为你买大船。”
杨威不再是乐呵呵的了,也不再东家跑西家串了,每天坐在村头看海,等待传说中的大船。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杨威心智在一点点成长,随时别人家的渔船回港的时候,他也会跟随其他的孩子一起涌向码头,但是看到其他的孩子笑着爬上父亲的肩膀,一次次失望的他忍不住泪水滑落。
每逢此时,老村长都含着眼泪,用力把他抱在怀里,指着最后一艘入港的渔船说道:“下一艘船就是你爸爸的。”
可是,夕阳把最后的一点余辉撒尽在大海,爸爸永远没有出现,杨威奶声奶气的说:“坏爸爸,坏妈妈,到远方去这么久也不回来。”
老村长一次次的告诉他:“爸爸妈妈去……了。”多少次以后,他记住了爷爷是个说谎的孩子。
有时候,,老村长拗不过杨威,就喂他一口酒,告诉他:“早点睡觉,醒过来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接你了。”这为杨威以后惊人的酒量打下了基础。
在海啸之后,小岛存活的原住民已经不多,政府组织了一次移民,
但是因为小岛远离大陆,生活条件艰苦,自愿来此落户的不多,后来还是政府给了一部分搬家补偿,才有一些张姓本家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在原来的地方呆不下去的人上岛了。
试问:他们在原来的地方呆不下去,在小岛会心甘情愿老老实实的待下去吗?
过年前几天,大家早晨起来赶海,突然发现远方有个山一样黑色的东西一动不动,太阳出来了,它依然一动不动,直到有胆大的划船到它身边,它依然不动。
死了,它虽然是神秘的东西,但是,它死了,已经有胆大青年爬到它身上去了。
“有条大鱼被海浪推到岸上,大家快去看额,割肉回来吃额,晚了就没有了。”这样的呼唤在岛上此起彼伏,老村长也带了杨威去了。
这个神秘的鱼没有冲到沙滩上,还泡在海水里,但是毫无意外,浅浅的海水造成了它的搁浅,大家要到达它所在的位置必须要越过这片海水,有人坐船,有人游水,当然,也有人借助一块木板,大家都到达它的身边。
老村长看了一眼,就已经知道,这是鲸鱼,而且是一条巨大的鲸鱼,这条鲸鱼的到来,不一定是好事。
这条鲸鱼真的很大,小岛上最大的船还没有它长,小岛上的房子没有它高,有好事者用皮尺量了,说有三十三米长,三米多高,于是甲说有一千斤,乙说有五千斤,丁说有若干吨,大家知道吨是计量单位,一吨代表两千斤,但是什么是若干呢?
丙看自己成功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非常得意,但是他也不知道这条鱼到底有多重,也不敢说出若干就是不确定的意思,支支吾吾半天,大家已经说他是在吹牛,说大话,没有真才实学。
甲说:“要是杨大伟在这里,凭他重点大学高材生的身份,肯定能报出重量。”话说出口,大家才想起,从此再也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了。
在现场,也有人认出这是条鲸鱼,开始悄悄割肉,他说反正已经死了,建议大家把它分割了,尝尝鲸鱼的味道,这个人就是新移民。
大家问他这么什么品种鲸鱼?鱼肉能不能食用?会不会有毒或者其他什么危险?
他一问三不知,但是他坚持“拼死吃河豚”,河豚大家都知道,那是生活在大海的剧毒鱼,特定阶段会洄游到内河,虽然浑身是毒,但是味道鲜美。
还有人说道:“要是抹香鲸就好了,不但鲸鱼全身是宝,身上还有香料,以前那是进贡皇上的宝物。”
其实他说的一点不错,这条鲸鱼就是抹香鲸,因为抹香鲸的长相十分诡异,头重脚轻,宛如巨大的蝌蚪,庞大的头部约占体长的1/4-1/3,整个头部仿佛是一个大箱子它的鼻子也十分奇特,只有左鼻孔畅通,而且位于左上方,右鼻孔堵塞,所以它呼吸的雾柱是以45°角向左前方喷出的。在以前,它们被渔民称之为还怪,就是因为呀巨大的体型,加上他凶猛的性格,足以讲见识不深的渔民吓得胆汁都冒了出来。
抹香鲸的肉没有毒,而且它身体里有一种神奇的龙涎香,这来源于抹香鲸最喜欢和乌贼大战。
抹香鲸把巨乌贼一口吞下,但消化不了乌贼的鹦嘴.这时候,抹香鲸的大肠末端或直肠始端由于受到刺激,引起病变而产生一种灰色或微黑色的分泌物,这些分泌物逐渐在小肠里形成一种粘稠的深色物质呈块状重100——1000克,也曾有420公斤的。其最大直径为165厘米,这种物质即为“龙涎香”。它储存在结肠和直肠内,刚取出时臭味难闻,存放一段时间逐渐发香,胜“麝香”。龙涎香内含25%的龙涎素,是珍贵香料的原料,是使香水保持芬芳的最好物质,用于香水固定剂。同时也是名贵的中药,有化痰、散结、利气、活血之功效。但不常有,偶尔得到重50~100公斤的一块,便会价值连城,抹香鲸便由此而得名。因此经常遭捕杀,现数量稀少,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
除此之外,老村长还知道抹香鲸巨大头部骨腔内含有大量鲸脑油(无色透明液体)经压榨结晶化成为白色无臭成结晶体称鲸蜡,是很好工业原料,可制蜡烛、肥皂、医药和化妆品,亦可提炼高级润滑油。抹香鲸肉味鲜美可食,皮可制革。
这一切知识来自于老村长在韩国坐牢的实践,因为韩国曾经被东洋占领,所以韩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留有东洋的痕迹,对鲸鱼的爱好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国际社会的反对,后来对鲸鱼的剖杀都悄悄交给了囚犯处理。
“这条鲸鱼这么多肉,我们一定可以把肉割下来炼油,卖钱,”这个人也是新移民,虽然他不懂,无疑他误打误撞对了。
有个原住民老人就说了:“大鱼是海龙王的大臣,我们理应把它推回海里,否则会有报应的。”这话出口,他就遭来新移民“老封建”的声讨。
老村长也是坚决反对,老村长在监狱的日子里参与了多次鲸鱼剖杀,所以剖杀鲸鱼对于他如同噩梦,他今天第一眼看到鲸鱼,特别是有人割鲸鱼肉,就想到那个鲜血淋漓的场面,就回忆起自己的不堪回首的监狱生涯。
他想逃避,但是作为九品芝麻官,他还具有守护环境的职能,个人原因结合本职工作,必须在现场制止这种肆意剖杀鲸鱼的行为。
他说:“小岛就这么点大,环境修复能力不足,鲸鱼全部用来炼油会污染环境,我们子孙后代怎么生存?”
他还说:“抹香鲸鱼是保护动物,不可以分割的,渔政部门会来调查的,谁吃了是要被追究责任的呃。”
他说漏了嘴,大家都不知道这是抹香鲸,他把“抹香鲸”三个字说出来了,他的话在原住民之中很有说服力,大家会按照他说的话去做,但是,在新移民的眼中,这么大的一条抹香鲸就是一座金山,老村长和其他原住民都是老封建,是他们通往金山的障碍物,他们以前不敢大鸣大放的推倒这座障碍,但是一直在寻找机会翻过这座山,今天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这么大的一条鲸鱼,而且是抹香鲸,我们得到这条鲸鱼,这是天赐。既然是天意,那么我们无论怎么处理鲸鱼都是顺应天意,反之,谁阻挡我们就是逆天而行,是要遭到天谴的。”
“老封建”在天谴面前退缩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有人都已经做好“顺应天意”的准备了,失去了群众支持,失去了同盟军,老村长孤掌难鸣。
于是,在老村长面前,他们谈堂而皇之的把鲸鱼分割,骨头露出来了,内脏流出来了,血在海滩四处流淌。
老村长抱着杨威离开,他指着大海说道:“你们这样,总会有报应的。”
村长担心的是鲜血会引来鲨鱼,那将在这段前海造成无情的杀戮,但是比鲨鱼嗅觉更敏锐的是渔政人员。
抹香鲸肉味鲜美,近似牛肉,可鲜食或制成各类罐头;皮坚韧可作制革原料;体油、脑油和龙涎香是其身上的三大宝物,具有很高的经济价值。
还有,这么大一条鲨鱼可以利用它的尸骨建一个博物馆。
这一切,就是利益。
渔政部门在现场登记了所以参与分割的人员名单,并且说:“如果查出来鲸鱼是自然死亡后被冲到海滩的,那你们的行为只追究非法屠宰,侵吞国家财物,要是发现它是活着被某些人剖杀的,所有人都要面临被追究刑事责任的风险。”
在风险面前,大家都选择了退缩,而且一再保证这条抹香鲸是自己死亡的,为了不被追究刑事责任,他们很“自然”的指认出谁是第一个到现场,谁是第一个爬上尸体的,谁是第一个下刀的。
鲸鱼肉被追回来了,鲸鱼皮也被渔政部门收缴了,但因为它是抹香鲸,所以渔政部门想起来了要寻找龙涎香,没有龙涎香,他们怎么向上级汇报这是抹香鲸呢?
在现场,没有人承认,渔政部门没有侦查权,只能黯然收兵。
有侦查权的是警察,他和渔政部门一个是政府打击非法捕捞的左手,一个就是右手,如果左手没有办好一件事情,右手义不容辞,必须帮忙搭把手。
果然,当晚,渔政船在海岸线巡逻,警察上岸负责搜捕,最终,在一艘往外海逃窜的渔船上发现了龙涎香,抓获三人,因为龙涎香刚开始是臭的,很容易被警犬识别发现。
人赃俱获,当事人被警察抓走了,据说在他们家里不但搜出几块腌制好的鲸鱼肉,还有部分走私物品,这都是将来定罪量刑的证据。
男人被抓走,家里女人急了,不知道如何是好,更顾不上品尝鲸鱼肉。
要知道,在传统风俗中,女人是不得上捕捞船的,要是这几家的男人真的吃了官司,被关个一年半载,以捕鱼为生的渔民家庭就失去了经济来源,各家各户的生计都是个问题。
她们在哭过之后,也苦寻计策,最终,把求助的目光都集中在老村长身上。
隔了一天,老村长去警察局把他们带回来的,说是办了取保候审,争取交点罚款摆平这件事情,但是不能保证,一切都要以法院判决为准。
回到家的男人没有感恩,他们记住更多的是在警察局遭受的拷问;而女人天生头发长,见识短,在抚摸了男人身上的伤痕之后,把仇恨集中在高密者身上。
告密者是谁,他必须符合这几个特征:一是没有参加分割鲸鱼;二是有通风报信的条件,三是和政府关系密切。
岛上有传言是老村长汇报了渔政部门,因为在现场只有他一个人反对分割鲸鱼,他把大家保回来只是为了收买人心。
其实告密者不是别人,就是第二个参与剖杀鲸鱼的某人,他发现了鲸鱼,也获得了大量的鱼肉,但是他不知道这条鲸鱼是抹香鲸,也就丧失了获得龙涎香的机会。
现场那么多人,他也不参与对龙涎香的争抢,但是他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于是到渔政部门报告“在某某海滩有人私自屠宰一条抹香鲸”,报告之后,他自然获得一笔丰厚的奖金,事后,他不断把水搅浑。
水混了,事情的真相被隐瞒了,新移民家庭信誓旦旦的认为是老村长告的密,因为大家在现场都听到老村长说会有报应,在老村长离开之后,“报应”就来了,应该是老村长是用无线电告密的。
年前,警察来到村里宣布处罚结果,藏匿龙涎香的拘役三个月,主持分割鲸鱼尸体的被拘留三天,积极参与的全部被罚款处理,金额
多少不一,三天之内交到警察局。因为大过年的被处理,他们更加的仇恨老村长。
邪恶在内心膨胀,他们在路上和老村长他们走对面的时候,一个个以异样的眼光看着老村长,要不是因为老村长一把年纪,在村里德高望重,那几位一定会挥起老拳,打死老村长,最终绑上石头抛尸入海中。
阴谋总是在黑暗里成长,他们把报复的目标指向杨威。
当男人已经可以光露上身的时候,夏天来了。
全岛集中在一起,祭奠海啸中逝去的亲人,当浪花带走祭品的时候,祭奠就要结束了。
那几位新移民故意落在后面,在原住民回家之后,他们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立即掉头,以“扫把星”的名义发动了阴谋。
他们狠狠地拽着杨威,把他的额头按在水里,当着老村长的面,一次次的对他说道:“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夺命鬼,怎么不给你死去的爹娘磕头,这里面就有你那自己找死的爹。”
还有人不停大声的辱骂他是“煞星、丧门星”。
杨威大声说:“不,我爸爸妈妈只是去了远方。”
新移民恶狠狠的说道:“什么远方,你老子你娘都被你克死了,
变成鬼了,下地狱了。”
虽然发动阴谋的只是少数人,但是其他的新移民一直想挑战老村长的权威,在场的那几个原住民也认为老村长去告密这件事做的不地道,一个个保持沉默,看着眼前的闹剧上演。
杨威的眼光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他不停的反抗,胳膊扭不过大腿,孩子斗不过一群狼,他最后看着新移民,新移民知道自己反正做了,只要不搞出人性命,也不怕老村长能怎么样,杨威被打的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杨威醒来的时候,他听到老村长、张校长、左老师在和那几位剧烈争吵。
老村长甚至掀翻了桌子,掼破了心爱的茶壶,说:“在你们踏上这个岛的时候,不是发誓保守这个秘密的吗?他的父母是革命烈士,革命烈士怎么会下地狱?你们想和政府对抗吗?我就知道你们因为鲸鱼的事情对我有意见,但是为什么要殃及一个无辜的孩子?我早就说过了不是我,你们就不相信。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去号子里把你们领回来了。”
杨威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一直以来,自己认为父母抛弃了自己,原来爸爸妈妈没有抛弃自己,他们早就离开人世,他们是光荣的烈士,自己是孤儿。他也懂得,全村的妇女老少都瞒着自己,不是欺骗,而是关爱自己,才统一口径说爸爸妈妈远行了,以后,要自己靠自己了。
听到杨威哭泣的声音,老村长大声吼道:“滚,有多远滚多远。我不是会告密的人,但是我还是这个村的村长,既然你们能做初一,我就要做十五,去村委会,我要办你们的学习班。”说完,他回到房间,抓紧杨威的手,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孩子,还有我呢,不管这么样,我们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欺负你。”
老村长年老体弱,是弱者,但是他是一村之长,他宣布这些人必须每天到村委会报道,作出上课的书面检讨,认真反思自己的言行,直至全体原住民和上级谅解。
这些人不服气,他们不相信老村长办的学习班,他们不敢和政府对抗和老村长对抗,他们找了一个理由,既然都姓张,都是一个氏族的人,那就开香堂,让全体张家人评议他们的行为。
但是,他们这次真的错了,老村长班的学习班没有什么震慑力,但是,香堂不是那么好开的,只要开了香堂,形成决定,谁都不能违反,轻者罚跪,重者家族除名。
在祠堂里,老村长他毅然敲响大钟。
祠堂里的大钟只有在家族办大事的的时候才敲响,当它响起的时候,每一个听到钟声的都必须到祠堂集中,无论都么重要的事情都必须先放下。
这些原住民闻知有人在欺负老村长,每一个都摩拳擦掌,抗着鱼叉,准备教训新移民。
祠堂一直都是商议氏族大事情的地方,老村长是小岛的氏族首领兼任地方行政主管的,在祠堂里,他给祖先上过香之后,就端坐在香案前面象征权利的红木椅子上,一声不吭。
祠堂的祭司带领大家依次上香,邀请各位族老就坐,然后宣布开香堂。
这个时候,没有老村长,只要族长,他说明这次开香堂的原委。
在祠堂里,新移民、原住民同样享有陈述辩解的权利,他们作为申请人首先陈述:“我们姓张,大家都姓张,一笔写不出两个张,但是老村长非要给杨家的狗崽子撑腰,这是张家的祠堂,我求求大家主持公道,并且罢免族长。”
族长说道:“虽然是张家的祠堂,但是杨氏夫妻却是为挽救张氏子孙而牺牲,算是张家的大恩人,我们家训里面写明,必须要知恩,必须要报恩,每年的12月1日还规定为我们张家的感恩节。”
感恩节大家都知道,于是纷纷点头。
族长又说道:“对于恩人,我们家族规定了十六种报答方式,也规定了十六种方式处罚忘恩负义之徒,你们的行为,就是忘恩负义,请族老裁决。
族老都知道这三十二条,所有的原住民都是海啸之后幸存的,都曾经受过杨大伟的恩惠,祖训不可违,民意不可不听,祭司宣布族长的陈述被采纳,新移民的行为是忘恩负义。
老村长继续说道:“对于恩人,我们要知道报恩,恩人不在,我们应该报答他的子孙后代。我这样做错了吗?”
族老表示:“理应如此。”
然后老村长请出了张氏的组训,作恶的新移民在祠堂里,面对祖训,羞愧的低下头,老老实实的跪在祠堂里。
虽然低下了头,但是他们还是口服心不服,老村长拿出了一张收据,给族老们一一传阅,看到收据,特别是上面的签名,大家才明白,告密者真的不是老村长。
渔政部门有给告密者保密的义务,但同样要坚持财务公开,告密者的那张收据就出现在财务公开材料之中,虽然签名部位打了马赛克,但是收据上的字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由其本人书写的,所以看到那螃蟹爬的字迹,大家就已经知道这就是岛上那个人的亲笔签名,那个人喜欢借钱,喜欢在小卖部上账,却不喜欢还钱,那个人嘴上挂着名言“我不是欠账,只是周转不灵”,那个人,一向没有人缘,今天是算总账的时候了,他被暴怒的新移民打了一顿之后,也跪在了一边。
这件事情还没有完,族长说:“当初,吴老师和杨大伟的衣冠冢前,在老村长的监督下,一百零八个幸存岛民一起发过誓,要保守这个秘密。
后来的新移民当他们踏上小岛的第一天,早祠堂里接受了爱岛教育,也在祠堂发誓严守这个秘密直到杨威成年。
今天,这群新移民揭露的虽然是事实,他们却没有保守好这个秘密,背叛了自己的诺言,在一诺千金的小岛,此次以后,说出的话就是放屁,再也没有人相信。”
族长酝酿了一下:“上等人口说为凭,中等人立字为凭,下等人站在那里也不为凭,既然他们已经是下等人,我们还要他们干什么?”
西方的信用是建立在合同、抵押物上面,但是在古老的东方,嘴巴动一动就是最原始的信用,这样一诺千金的体系靠的是一代代人身体力行,也靠他们自己维护,然后一代一代口口相传,谁要是背叛,他的下场就是自动出局,更何况,他们想黑了老村长,他们一直在挑战规则。
有理有据,黑着脸的族长在祠堂里坚持给与他们新移民处罚之后,全部赶走,最后,在大家的劝说下,他也退了一步,但是作为新移民中领头闹事的,还有那个告密者,因为违背祖训,必须净身离开。
他们以为是要变成太监,吓得瑟瑟发抖,特别是那个告密者,以为自己的行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是现在却暴露在大家眼前,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别人掌握。
新移民知道是只允许携带随身衣物离开,才缓过神来,接受了处罚。
其实,渔家也没有过多的资产,全部的家当都在船上,在岛上,没有船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同样会被别人看不起,也是杨威父母当时小有积蓄就急于打造属于自己船的原因。第二天,天不亮,这几家“下等人”就收拾了随身物品来到码头准备离开,他们想悄悄的走,但是小岛上的人已经聚集在码头给他们“送行”,在大家鄙视的眼光中,他们低着头走了。
老村长成功的再次竖立自己的威信,剔除其他因素,小岛,再次回归自己的发展轨迹。
除夕的夜晚,杨威在老村长吃过饭,飞快把锅碗刷洗了,一屁股坐在老村长身边,说道:“爷爷,告诉我爸爸妈妈的事情吧。”
老村长想了又想,指着天上的星星对杨威说道:“孩子,我也不瞒你了,虽然他们不在,其实他们就和这天上的星星一样,时刻在看着你呢。本来我看你还小,是想你十六岁之后再告诉你的,谁叫这几个多嘴的家伙被仇恨蒙住了眼睛,伤害你弱小的心灵。这样,过了年,到了今年暑假,我一定告诉你,你爸爸妈妈妈的事情可以编一本书。”
在等待中盼望,在盼望中等待,每一天杨威看着天上的星星,总觉得最亮的那两颗就是自己的父母,总觉得父母时刻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