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泳思的回归速度超出了林欢的想象。
原以为江泳思会一病不起，至少消极好几个月。
可是没想到，在永利并购第二轮谈判的当天，居然就看到了江泳思的身影。
林欢穿着白色的紧身衬衣，胸口处凝脂若隐若现，正亲热地站在永利的停车场和乔有南攀谈着，见到江泳思，脸色倏地变了。
“泳思姐，你也来了？”
看乔有南想要迎上去，林欢立刻抢在了乔有南的前面，挽住了江泳思。
江泳思见林欢的穿着打扮，不由笑了笑，说道：“小心Angela又跑出来说你是狐狸精！”
“我就是啊，”林欢一口应承了下来，斜了一眼旁边的乔有南，花痴道，“今天乔总也挺帅的。泳思姐，你都不知道你住院的那几天，乔总天天都去看你，都不正眼瞧我一下。”
看着林欢一脸失落的表情，江泳思不知该怎么回复。
“欢欢。”华凌开着他的哈雷机车帅气地登场，见了林欢，立刻眉开眼笑地跑过来。
林欢被华凌缠的脱不开身，江泳思见乔有南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不知怎的，二人都有点尴尬。
自病房一见后，二人生分了。
“时间到了，走吧。”乔有南抬手看了一下表，脸上立刻换了严肃的神色。
几人连忙跟着乔有南进了永利的会议室。
永利的一众股东，张赟，Peter等人早已在座，见了华格众人，也只不过是礼貌寒暄。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9:48，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18分钟，可是博马券商的代表依旧不见踪影。
Peter看了看时间，不满道：“我说那个什么博马券商，还来不来了？还国际投行，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谈判的规则的都不遵守！”
张赟横了Peter一眼，冷哼道：“不遵守时间总好过某些人不遵守法律。”
“张赟，你说谁呢？”
“我说你呢。欧子诺还在牢里，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Peter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能恨恨地不理张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都焦躁了起来，不由开始交头接耳。
乔有南皱了皱眉，和众人对视一眼，正准备给方其电话询问情况，这时，门开了，方其带着杨繁走了进来。
见了方其，众人都是微微一惊。
Peter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后面没有人，不由疑道：“就方小姐你们两个人？博马券商的人呢？”
方其微微一笑道：“大家都在等博马券商的代表吗？不用等了，他们不会来了！”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众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江泳思也是微微一惊，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向乔有南，却见乔有南低着头若有所思。
方其倒是气定神闲，走到乔有南身边大大方方地落了座。
“开始吧。”方其笑道。
张赟见方其自说自话，仿佛永利已经是她的囊中物，不禁有点气恼。
“等一下，永利还没有接到博马证券代表的通知，不能光听方小姐一面之词。”
见张赟不信，方其也不辩驳，笑了笑，轻松地靠在了椅背上。
没过一会儿，张赟的秘书匆匆开门进来，走到张赟身边，附在他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听着挺着，张赟的脸色从愤怒到诧异再到无奈。
Peter一看这个情形，就知道事情有变，却不知道到底所谓何事，只能伸长了脖子，似乎这样就能听到秘书和张赟之间的说话。
张赟听完，半晌没有说话。
方其这时才笑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张赟阴沉着脸，横了方其一眼，清了清嗓子，宣布道：“各位，博马证券因为自身内部业务调整，退出此次并购。”
虽然大家已经猜到了事情不妙，但是此言一出，还是哗然。
Peter张第一个就急了，站起来说道：“那现在不是只剩下华格一家了？”
张赟沉默着，脸上显出了愤怒的表情。
Peter一看这情势，嚷嚷了起来：“这还竞什么标？不就华格一家自说自话？我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取消竞标，我们永利不卖了！”
方其看着Peter这幅无赖和无知的样子，轻蔑一笑。
“永利收购案一波三折，早就成为了媒体和市场关注的焦点，从永利信托反对，到汇银退出，再到博马入局，市场对永利的预期就是引进新的资本方，进行革新和创新。今天是永利下最后决议的日子，所有的媒体都在门口翘首以盼最后的答案。如果按照Peter说，永利现在宣布收购案流产，大家猜，股市会怎么回应此次事件，媒体和舆_论又会怎么报道这次事件？恐怕一个跌停都不足以应付市场的失望和愤怒，再加上万一有些竞争对手煽风点火，你们说，会不会引发市场对永利股票的抛售潮？”
方其的一番话，说的Peter和众人的脸都白了。
Peter看看张赟，又看看其他董事，见大家都一脸惊慌的样子，急了。
“那，那怎么办？张赟，你是公司总经理，你倒是说句话啊！”
张赟看着Peter那一副嘴脸，气道：“你给我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Peter代表我爸，就是代表永利信托，我代表的是永利广大的工人阶级啊！妳张赟坐着这个位子，就得给我们解决问题！”
听着Peter叨叨叨，张赟不禁气往上冲，好不容易定了定神，说道：“今天是永利并购案的最后决议日，按照流程，我们还是要听听华格证券的条件。若还是按照原来250亿的方案，我们还是能够商量的。”
张赟说完，方其突然笑出了声。
“250亿？张总，你开什么玩笑？”
方其示意了一下，杨繁站起来，立刻拿出了重新的报价方案。
“根据我们对永利现在已有债务，已有资产的估算，还有将来市场发展，永利技术等的合理预测，我们认为现在永利估值的合理价格是，100亿！”
“什么？250亿到100亿，你们华格是在抢钱！”Peter一听，不禁跳了起来。
江泳思坐在一旁，看到突然的局势逆转，也有点错愕。
江泳思见乔有南抿着嘴，沉默不语的样子，立刻明白了，现在的情势，乔有南和自己一样，都被蒙在了鼓里。
方其见众人哗然，处变不惊，气定神闲地对林欢点了点头。
林欢立刻将永利的财报放在了会议桌上。
“这是永利上半年的财报，财报上的“收益”这一项里有一项为“成都精密仪器制造500万”的款项，可是据我们调查所知，成都精密仪器至今并未和永利发生过业务往来，何来的营收？”
张赟一听，脸立刻白了，神色也有点慌张。
张赟连忙辩解道：“我们已经和成都精密仪器制造签订了年度合作合同。”
“就算按照张总所说，已经签订了合同，那么最大也只能算是一个潜在的战略合作对象，最多也只能算是“应收账款”？哪来的利润？”林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赟。
张赟结结巴巴道：“那是财务疏忽，的确是“应收账款”。”
乔有南微微一笑，突然接口道：“如果是应收账款，那可是要计入负债的。张总现在却把这算成了营收，差距有点大吧。”
林欢看了一眼乔有南，眉眼含情，轻轻笑了。
方其坐在一旁，始终仪态万方，乔有南的反应似乎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微微颔了颔首。
乔有南见方其面露笑容，乘胜追击逼问张赟道：“我们已经和成都精密仪器制造确认过，直到现在他们并没有真正和永利签订合作合同。”
“已经过了我们的法务了，只是最近业务繁忙，忘了寄合同到成都。”
“是吗？张总，那永利公司的效率真的是太低了，据我们所知，成都精密仪器已经和嘉实电子签约，并且嘉实电子已经按照合同交付了第一批货。”
乔有南的话句句打在张赟的七寸上，张赟不禁脸色苍白，无言以对。
所有的董事也不约而同地对张赟愤怒相向。
Peter一听，更是暴跳如雷，吼道：“好啊，你个张赟，枉我们这么信任你，你居然做假账。你说你还做了多少手脚，蒙骗了我们股东多少钱？”
乔有南打断了Peter的话，继续往下说道：“鉴于永利业务上的明显纰漏，还有如今的局势，华格重新提起收购条件。第一，华格证券代表永利电子，按照100亿的价格收购；第二、永利和嘉实电子合并后，根据业务需要，对永利业务进行拆分重组；第三、张赟父子不再担任永利董事会的董事长和CEO，永利的CEO和管理层将在合并后，由股东大会重新选举产生。”
乔有南的话一落，不但永利大惊，江泳思也震惊了。
“什么！乔有南，你太过分了。你答应过我，不拆分永利，要保住我的位置！”张赟大吼道。
“张总，现在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乔有南冷冷地看着张赟，一脸轻蔑之色。
“感谢各位，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方其笑意吟吟地站起来，说道，“对了，张总，媒体就在外面，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说几句啊？”
张赟没想到方其连媒体都已经请好了，直接宣布，根本不给张赟反悔的机会。
张赟白了脸，呀要切齿地看着方其，狠狠地笑了笑，转身摔门而出。
方其倒是对张赟的无礼不甚介意。
胜者对败军之将总是会格外宽容。
方其站在永利大楼的门口，笑意盈盈地和媒体宣布道：“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关注和今日的来访，华格非常荣幸能够代表嘉实电子顺利收购永利。从此后，永利和嘉实就从竞争对手变成了一家人，相信在行业的发展和市场拓展上能够互相成就。再次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莅临。”
江泳思站在方其的身后，看着门口这媒体的灯光闪烁，心里堵着一股气，闷闷地，不知道该怎么纾解。
江泳思悄悄地靠近乔有南，问道：“乔总，博马证券为什么会临时退出？”
乔有南看着方其，随着众人一起鼓掌，没有回答江泳思的问题。
“你刚才说要拆分永利，可是当时你不是应承过绝对不重组的吗？我当时就是抱着这个信念，才去劝说张伯的，可是——”
“商场如战场，时局千变万化。”乔有南打断了江泳思，沉声说道。
“所以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幌子？”
乔有南微微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江泳思见乔有南不回答，又想到他刚才的表现，很明显，乔有南在局势中衡量了一下，已然倒向了方其。
乔有南看着方其的背影，在聚光灯下面如此的完美和精致，不禁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场合。
那时候，乔有南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他仰视着方其，又崇拜又爱慕。
他和方其亦师亦友这么多年，让乔有南渐渐忘了，方其不光是一个女人，还是自己的老板，亦或者说，方其才是背后真正的君王。
刚才谈判中，不论是博马券商的突然缺席，还是永利收购案的价格变动，都让乔有南心惊。因为方其从来没有半路更改策略却不知会乔有南，显然，这是方其在敲山震虎。
而乔有南，真的怕了。
没有了他，方其可以再培养一枚棋子，可是没了方其，他乔有南恐怕就什么也不是了。
所以，他才倒戈地这么迫切。
乔有南感受地到江泳思的目光，他知道江泳思心里怎么看他，但是他已经顾不得了。
他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不得已，还有太多的秘密是现在不能和江泳思分享的。
方其捏着他的命脉。
乔有南并没有和江泳思解释什么，跟着方其上了车。
华凌缠着林欢，非要她坐哈雷机车，两个欢喜冤家，一路走一路闹，一时间也顾不上旁人。
江泳思站在永利大楼前，突然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她突然不知道这么多天的奋斗，拼搏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其摇下车窗，冲江泳思招了招手，说道：“泳思，上车。”
江泳思上了车，看到乔有南坐在副驾，车内有些许地尴尬。
“刚刚临时更换价格，希望有南和泳思不要介意。收购案嘛，总是根据情势而动，不过大家都是老将，自然明白这个。有南的反应快的出乎我的意料，真不愧是我方其的爱徒。”
乔有南似乎笑了笑，却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江泳思见方其看着自己，也只能点头笑了笑。
“泳思，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方其蕙质兰心，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心思。
“刚才张赟摔门而出，并没有同意这项提议。而且合约要在三天后才签署，这个时间点还是会有变数。”
“难道他们现在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如果永利债务不能顺利出售，他们的各种境内债境外债会逼得永利停牌。到时候如果张老爷子再寻求其他的资金的话，不是没有可能回转的。方小姐，你忘了，当时融创收购兆佳业，不就是被兆佳业的巨额债务逼得重回谈判桌了吗？”
江泳思的话让方其心中一凛，不由点了点头。
“泳思的确很专业。”方其由衷地赞道。
“专业是一回事，认不认同是另一回事。”江泳思还是忍不住，轻轻地自言自语回了一句。
方其坐在身边，听到了字字句句，但是她转过了头，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假装未曾耳闻。
“今天心情好，杨繁，给我们唱首歌吧。你们不知道，杨繁可是专业歌手呢。”方其笑着，仿佛一路都是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