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有南从入狱的那天起,就拒绝了江泳思的探视。
她每次满怀希望的去,失落满怀的走。
乔有南认了罪却不愿见江泳思,这样的以退为进总是让江泳思觉得不真实。
因为乔有南从不是一个肯轻易认输的人。
而更令江泳思担心的是,华凌失踪了。
自从乔有南入狱之后,华凌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林欢也失去了踪影。
江泳思坐在街边的咖啡馆,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要了一杯冰美式提神。
江泳思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怔怔地看着手机显示屏上华妍来的微信,上面只有简单的5个字“泳思帮帮我”。
江泳思默然良久,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还是将华妍的微信删了。
其实江泳思是一个很宽容却又不宽容的人。
对朋友,她的底线不高,只要不侵门踏户,她都愿意去维持彼此之间的友谊。
因为她珍惜人和人之间的缘分。
可是她又极其“记仇”,所有踏到了底线的人,不管多难舍,她都会手起刀落一刀两断。
宋之于如是,华妍也是如此。
街边一辆救护车“呜啊呜啊”的开过,也不知为什么,江泳思突然觉得有点心慌。
她不禁多看了两眼救护车,见上面写着“华仁医院”,心里不禁嘲笑自己见风就是雨。
华家在泰_国有十几家华仁医院,分布在各个城市,都是顶级的私人医院,看着救护车呼啸着,估计又是哪个权贵出了事。
嗐,华家的事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现在华家危机解除,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呢,真是咸吃萝卜淡襙心!
江泳思笑着摇了摇头,戴上墨镜,招手叫了辆车回了酒店。
刚进酒店大堂,就见大堂的大屏上播放着紧急新闻。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主播站在华仁医院的门口说道:“刚刚接到消息,华仁集团的继承人华妍小姐因为难产,大出血身亡,而腹中之子也没有保住。华小姐的先生,香_港何家的长子现在正在医院中处理华小姐的身后事宜——”
江泳思盯着这个画面,只听到了“出血身亡”这四个字,如五雷轰顶,再也听不见女主播后面在说什么。
江泳思想都没想,转身冲出了大堂,抢了路人要上的出租车,朝着华仁医院飞驰而去。
华山别墅里,何辽也正给华山播放着这一新闻片段。
华山一身脏兮兮的,歪着头看着电视里的女主播,流着口水毫无反应。
可是当华山听到“华妍”两字的时候,突然变色,“啊啊啊”叫着,伸手向何辽。
何辽笑道:“怎么了?山哥?你还真能听懂啊?”
华山双眼如炬,死死盯着何辽。
何辽叹了口气,说道:“哎,刚才清华已经和我说了这个噩耗,我是真不忍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就只能打开电视啊让你看看新闻。山哥,节哀吧!”
华山憋得满脸通红,他有太多的话要问,有太多的气要发,但是他口不能言,行动不便,涨红了脸,双眼如要喷出火,只能冲着何辽“啊啊啊”地叫着。
何辽好整以暇地看着华山,得意的笑了。
“山哥,你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华家的生意,毕竟现在也已经是我们何氏集团的一部分了。哎,妍儿的孩子没生下来,你们华家可是要断子绝孙了。所以有的时候想想,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啊!哈哈哈哈。”
何辽笑着,看着华山的瞳孔慢慢地放大,终于没了声息。
何辽探了探华山的鼻息,确认他真的死了。
何辽连忙抱着华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哭了起来。
“山哥!”
佣人听到声音,都跑进了客厅。
却见何辽抱着华山的身体,大哭道:“山哥,去了!”
一时之间,华家的客厅里哭成一片。
江泳思坐在出租车里,一直不停地催促着司机,让他快点再快点。
江泳思咬着手指甲,心急如焚。
她想到华妍发给她的那5个字“泳思帮帮我”,突然间心如刀绞。
那是华妍在绝望之下发出的最后求救,可是,江泳思却没有回应她。
正在江泳思痛心懊悔之际,却听到电台里传来另一则让她崩溃的消息。
“交通台,交通台,现在播报最新一则消息,华仁集团的创始人华山先生刚刚在家中过世——”
华山也死了!
华家完了!
江泳思坐在车里,直到司机和她说了三遍“小姐到了”才反应过来。
她失神地下了车,一脚实一脚虚地踏在地上朝华仁医院里走着,整个人就像踩在云堆里,这么的不真实。
华仁医院门口堵满了记者,到处都是保安,一切是这么的嘈杂和吵闹。
“小姐,你找谁,小姐,你找谁?”
直到被保安拦住,接连问了几遍,江泳思才反应过来。
“我,我找华妍。”
保安像见鬼一样看着江泳思。
“华妍?”
“对,华小姐在哪个病房,我要见她。”
“不行,何少吩咐了谁都不能见。再说了,你谁啊!”
江泳思见保安打死不让她进门,不紧急了。
还好她眼见,发现了秘书长的身影,连忙高声喊道:“秘书长!”
“江小姐!”秘书长看到江泳思,不知为何脸上现出了奇怪的表情。
秘书长支开了保安,将江泳思带到了一旁,问道:“江小姐,你来干什么?”
“华妍临死前给我发了一个微信,我,我来看看她。”说到此,江泳思瞬间哽咽了。
秘书长的眼睛也红了,他看着江泳思良久,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在17楼加护病房,1709。你一个人上去,千万别被人看见。”
说完,秘书长就头也不回地偷偷摸摸的走了。
江泳思看着他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现在事不宜迟,江泳思也没时间去猜测原因,趁人不备,连忙上了17楼。
出乎她意料的是,17楼鸦雀无声,空无一人。
华妍过世,居然没有人在17楼料理后事,主持大局?
江泳思疑惑地推开1709的房门,眼前的惨象让她大吃一惊,她的眼泪瞬间喷薄而出,捂着嘴哭出了声。
白色的床单上淌满了乌黑的血,华妍半_裸着,披头散发地死在床上。
全身都是污_秽,都是血迹,甚至没有人给她清一清。
华妍的双眼瞪着,右手还向前伸着,似乎想要抓住点什么。
江泳思连忙扯了一张床单盖住华妍几乎半_裸的身体,用手轻轻的合上她的双眼。
江泳思打开_房门,见门外不见一个人,只能自己端了盆水,开始给华妍轻轻擦拭身子。
她已经去了,即便身前有太多的不是,也不能让她这样光着身子,满身污_秽地下去见她的家人。
江泳思轻轻擦拭着华妍的身子,脑中却如旋转木马一样一帧一帧的画面闪过,华妍的声音犹如在耳畔。
“你把希大爷的画像让给我?那我也不要了。没人抢的东西,我从来不稀罕!”
“女朋友,你和乔有南是一对吧?我早看出来了!哈哈哈!”
“泳思,来试试我的独门技艺,西兰花沙拉!”
“泳思,我喜欢你。”
“从小到大我都没什么朋友,我希望我们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泳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是我和华和的孩子!”
“泳思,你和乔有南不是一路人,你这么为他值得吗?我是心疼你。
“泳思,对不起。”
“泳思,你在威胁我?”
“泳思,帮帮我!”
江泳思一边擦着,眼泪无声地低落在华妍的身上。
她不停地去擦拭掉落在华妍脸上的泪水,擦了湿,湿了再擦,却怎么擦也擦不干。
江泳思坐在床边,终于哭的不能自己。
江泳思替华妍换了干净整洁的床单,替她洗净了身子,用一匹白布盖住了她的身子。
江泳思摸着华妍的脸庞,温柔的说道:“妍儿,以后你再也不用去算计,去斗了,什么家族利益,华家荣耀,都让它们见鬼去吧。你在下面好好的,开个沙拉店,多研发一些菜式,让地下的人也健康饮食起来。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这样了。”
“要不是江小姐是女的,有爱人,我倒是要怀疑你们俩是不是一对了。”
何清华冷嘲热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江泳思倏地回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神中却已是极度痛恨。
“江小姐,不用这么看着我,要不是我通融,你以为你能进来吗?”
何清华推着轮椅到了华妍的床边,看着她仍栩栩如生的面容,似乎有点痛心,不经意地转开了视线。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江泳思冷冷的说道。
“江小姐不用这么气愤!华家欺人太甚,我爸爸可是对他们一肚子火呢。不过——还是谢谢你。”何清华说到此,不禁低了声,或许他对华妍也曾有过霎时的真心。
何清华顿了顿,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妍儿,还有爷爷一个风光的葬礼的!”
“那当然,华家风光大葬是你们何家向世界宣布华家主权的最好仪式,你们当然要搞得轰轰烈烈,众人皆知。”
“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想过和妍儿好好过日子。”何清华看着华妍,突然软了声调,可是一会儿,却又抬起头,阴鸷的看着江泳思,冷笑道,“江小姐,说句良心话,我可没有对不起华妍!华妍和华和的事情你最清楚。”
何清华冷冷的看着江泳思,倒是让她无话可接。
是啊,若定要论一个是非对错,因果循环,那谁是真的无辜?谁又是最先错的那个呢?
江泳思无语凝焉,转身走出了病房。
“对了,江小姐,你听过金蝉脱壳这个故事吗?”
江泳思不解地回头看着何清华。
何清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神秘的说道:“这个故事是乔有南说给我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