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筠闻言一惊。
想着又疑惑:“昨夜的事?贾元春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往皇上都忍着暂不处置,怎么在和亲的时候曝出来?”
不管和亲的起因是什么,惜春去和亲乃是对朝有功,自然要惠及家族。按理来说,皇帝在宫中应当对贾家代表贾元春施宠才对,怎么会严厉发作了贾元春?况且贾元春那谨小慎微的性子……
徒晏解了她的疑惑:“这件事外人不知,父皇只与母后说了,对外称贾元春言语失仪被禁足,暗中封锁了其宫内人与外界通消息。至于降位的旨意并没发出来,等着战事结束再说。”徒晏喝了两口茶,凝视着茶汤,眼神微眯:“你道贾贵人为何触怒圣上?可还记得她曾与甄贵太妃走动亲密?”
“这如何牵涉到往事?”林青筠以为皇帝压着那些,是留着打算与贾家一起算总账的。
“她与甄贵太妃为一己之私,利用太上皇做了多少干涉朝政的事儿?皇上只是不愿一次动的太多,引得举国震荡,谁知她安分了些日子,又固态萌苏。自贾家四姑娘定为和亲人选,皇上便对她多有赏赐,也去往她宫里几趟。昨夜便是在她的凤藻宫,据说这位贾娘娘擅琴,然弹奏中几次三番失误,总张口欲言想说什么,又有顾虑不敢张口。后来为皇上奉茶,竟失手打翻了茶碗。”
林青筠听着,模模糊糊有了点儿猜测。
果然,徒晏冷笑道:“这几日凤藻宫里有什么人进出,皇帝岂会不知?有个小太监是甄顺嫔的人,两人一向没甚交集,却借着夜色偷偷摸摸去凤藻宫。那甄顺嫔在后宫已然失宠,日子过的艰难,定郡王妃略比她强一些,前两日正好进宫看过她。当初甄家左右逢源,不仅与定郡王府是亲家,与南安王府亦关系匪浅,此回定郡王妃便是受南安太妃之托入宫,借由甄顺嫔与凤藻宫搭个关系,想试探皇上态度。朝廷说南安王爷已葬身海底,老太妃不信,希望贾贵人去试探。贾贵人那般谨慎小心,哪里敢,可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又是利益相关,使得她频频失仪。皇上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下厌恶,这才借着机会将其降位贬斥,也免得那些人又闹出什么别的来。”
林青筠叹口气,也不去想贾元春结局,只是问他:“老太妃既有疑惑,难保不会私下里去查,哪怕查不出什么,传出来到底不好听。皇上就没对策?”
“皇上打算等战事结束,派船打捞南安王爷遗体。”
“……但愿南安王府得了消息安分下来。”若一直闹下去,皇帝可没那么多的耐心。毕竟就算南安王爷身死,后面还有一摊子旧账要算呢,皇帝不会让其威望依旧存于军中,老太妃等人越不甘,皇帝清算的越厉害。
宫中这则消息不为人知,徒晏虽告诉了她,却是信她能不传扬。她也清楚事情的敏感与轻重,别说贾家那边,便是黛玉都不能说。况黛玉怀孕呢,听了这些消息心情难免沉闷。
月底传来消息,战事结束,朝廷取得大胜。
这场蕴含权谋算计的战事终于尘埃落定,西海沿子诸小国注定要失败。且不说那些小国家人心不齐各有谋算,朝廷这边,皇帝一早就准备充分。
领兵的将领仍是启用驻扎于广州的原南安王爷部属,卫老将军为主帅,皇帝又从另外两地水师各调来一名副将从旁辅佐与督战,另有一支特别从火器营调集的兵士,配备了五十支最新洋枪,又有本朝仿造这些洋枪改进的燧发枪一百支,每支枪上都配备有锋利刺刀。这其中因枪支填充火药耗时的问题,有专门的填充火药的士兵,专门负责射击的枪手,每个枪手平均三支枪,足以保证突袭时连续不断的开火。皇帝亦将此次战事作为火器的试验场,他要看看火器在大型战事上的威力。
结果没令他失望,当水师打退了沿海诸小国,一旦登陆,火器营的威力就发挥了出来,一片枪火之中,藩兵竟是溃不成军无可抵挡,朝廷大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攻入了王宫。此番回京献捷,被俘的几个小国的皇室成员们及重要大臣尽皆在列,这绝对是开朝以来绝无仅有的盛事。
此次战役亦有伤亡,卫老将军战死了。
言及主帅战亡,却是另有内情。
卫家是南安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此番南安王爷出事,卫家父子亦察觉到异样,但事已至此,唯有乘着此回战事“将功折罪”。立功心切,卫老将军身先士卒,不幸中了流箭,伤及要害,其子卫若兰亦伤了腿。
皇帝看了战报,又听督军讲述了详情,便道:“卫老将军虽贪功冒进,但勇猛无畏,且此回大胜,便将功补过,不奖不罚。其子卫若兰,作战勇猛,功绩可嘉,擢升正五品武德将军。”
卫家能撑得起门户的唯有卫家老将军,卫老将军一死,只卫若兰一个男丁。五品小将军,在京中实在不够看,不过是皇帝安抚罢了。卫家乃是南安王爷嫡系部下,依着皇帝对南安王爷的厌恶,卫若兰的腿即便是好了,只怕也没机会回军中了。
照林青筠来看,能避开一死已是大幸。
可惜,卫老将军死了,卫若兰要守孝三年,史湘云又得继续等下去。况这边战事一了,剩下的摊子也要料理了。
果然,没几天就曝出一件事,在南安王爷军中行辕处发现了五十支最新式的崭新燧火枪,又有揭发南安王爷私下练兵,况年年朝廷准时拨饷,军中将士却称兵饷月月延迟,时有欠饷。又称军中器械陈旧,多年不曾更换,又称冬日里棉服单薄,数量不足等等。
那五十支枪,自然是暗卫得了塞进南安王爷的行辕里,只为以此为引将南安王爷旧部余党肃清。再者,暗卫在行辕另有收获,在一处看守严密的小院儿内竟养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女子,若非其外族人的样貌,倒像是金屋藏娇。暗卫们同样将人秘密带往京城,交予皇帝处置。
当徒晏告知她那人身份,着实吃惊,竟是丽莎!
林青筠之前就得到消息,丽莎胸前中了箭,伤的很重,可能活不了。谁知丽莎仍旧活着,似乎还被南安王爷软禁了。
“丽莎的确是贵族私生女,为了生计,她做了大公爵的情人。南安王爷之所以软禁她,乃是她想回国,但南安王爷觉得她仍有价值,便强扣了下来。丽莎到底做过大公爵几年情人,多少知道些隐秘,且得公爵一定的信任,否则也不会派来本朝。”这些都是徒晏亲自从丽莎口中问出来的。
徒晏的学习能力一直令林青筠叹为观止,在英文学的应用自如后,竟开始学习法语。他们两个一起学,现在她是半吊子,张口发音还容易出错,偏徒晏就学得了六七分,寻常问话对聊都不成问题。
当然,他找了个好老师,本朝传教士还是不少,一般传教士都是好脾气。
林青筠觉得以前上学时没这么笨,肯定是怀孕降低了她的智商,俗话说“怀孕傻三年”。当时她玩笑般的这么说,把徒晏笑的险些岔气。
她怀孕后比以前的消遣更少了,没事儿就与徒晏闲聊,那些内宅消息当八卦,朝事做闲谈,一来打发时间,二来或许无意中能帮着分析分析。这会儿听了他的话,她顺口就道:“皇上秘密扣押着丽莎,是想和法兰西大公爵私下联系?”
总不会皇帝也想向对方买枪吧?
“当然不是。”徒晏领会她的意思,笑着摇头:“本朝火器营中亦有能人,以往只是不得重用。但此回仿造洋人的燧火枪改进本朝的枪支,战事上的威力着实惊人,皇上已命重整火器营,一概统领都要重新筛选,父皇有意让我兼领。”
火器营虽不被看重,但亦有兵五六千人,分城内城外驻扎,也分担着一定的京师警戒之责。皇帝已看到火器的威力,引为重视,自是不放心随意交予人管理,选了徒晏可谓信任。
意识到徒晏有话不曾说完,她便笑道:“那你意下如何?”
徒晏轻轻摇头:“倒是鸿胪寺清静些。”
徒晏虽对火器营有兴趣,但此位过于显重,他却不愿接手。
又半个月,林青筠的身子已经沉得很了,每日房门都不出,只在屋内活动。天气越发冷了,断断续续下了三天雪,地上压的尺厚,若是往年,姊妹们早高兴的邀人起社了。
“王妃,庄大奶奶打发人送东西来了。”外间儿响起百灵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见百灵举着只美人瓶进来,瓶子里插着支红艳艳的梅花儿。“王妃快瞧,到底庄大奶奶是雅致人,寒冬里头也不忘赏花,赏花也不忘了王妃。庄大奶奶说是他们园子里梅花儿开的好,特折了一支来送与王妃插瓶赏玩,另有几样福瑞斋的干果,都是王妃惯常爱吃的。”
“好俊俏的梅花儿。我倒也想出门去踏雪赏梅呢,只是眼下不成了,只好等明年。明年我定要起个梅花社,请姊妹们都要作诗,再弄点儿鹿肉什么的,做个烧烤。”林青筠说着想起昨日闲着画的一幅画儿,命白鹭找出来,再备上一盘苹果一盘梨子,让打发人给黛玉送去。末了又道:“昨儿王爷刚从宫里带回来的蜜桔,倒是比这些苹果梨子新鲜的多,甜的很,给庄大奶奶送一篓子去。”
皇宫每年都要储存好些水果,以备冬日里享用,引储存方法很好,如今吃来依旧觉得新鲜。而蜜桔则是江浙年底进献的船运来的,各色鲜货种类繁多,除了宫里皇帝皇后,自然是他们亲王府享受的最多。
想着也是凑巧,干脆又吩咐张保进来,命他将各色鲜货备出几份来,除了送给黛玉,又有林家,平日里来往不错的几位夫人家,王熙凤与几位姊妹们都送些时鲜瓜果去。毕竟只是份心意,并非年节之礼,备的重了那些人还要犯愁回礼,倒麻烦。
刚吩咐完,徒晏顶着一身风雪进来,满身满头落满了白雪,看得她一怔,又是扑哧一声笑出来:“王爷这身打扮可是少见。”瞅了瞅,不见他手里的暖手炉,不由得皱眉道:“早起出门时不时带着手炉么?”
“哦,落在车上了。你进里间儿去,别冻着你。”徒晏已脱了外头的大氅,画眉捧出去抖雪,红绫绿罗端水递帕子,服侍了梳洗。
“我如今本就怕热,偏生一天到晚闷在暖榻上,难受着呢。出来外间儿透透气倒舒坦些。”说着摸了摸他的手,倒是很热,这才真的放心。果然那金莲子有用,不但使得他身体痊愈,且比寻常人康健,往年别说寒冬腊月,即便是夏日里头大半他的手都偏凉,哪里有这样旺盛的火力。
徒晏又何尝感受不到,现今和以往真的是不一样了。
他从没觉得一个人的身上能有如此旺盛的精力,仿佛做什么都不会感到疲倦,天热了,他会和常人一样出汗,天寒了,他却手脚温暖,再不必像以往那样裹的大毛衣裳窝在暖阁儿内。他都要记不清楚上回生病在什么时候了,偶尔想起过往喝苦药汁的经历,恍如是在梦中。
他更知道,这一切是谁带来的。
将手轻轻贴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下一刻就被踢了一脚,却令他愉悦的弯起嘴角笑:“在和爹爹打招呼呢。”
林青筠看着他那傻父亲的样儿,忍笑道:“他是在怪你呢,回来的这样晚。以往你还清闲,偏现在天冷的这样厉害,你却天天出门。”
“大军与和亲使团明日便抵达京城,总有许多事务要料理。”徒晏又道:“贾宝玉却是没跟着回来,据说在战事结束后,他便离开了和亲使团。他事先没打招呼,只给贾琏留下一封信,说是要自己一个人回京城,可把贾琏给吓坏了,请了当地知府帮忙寻找,到底是没找到。有人说看见贾宝玉搭上了去江浙的货船,贾琏找到了货船主,但贾宝玉已在港口下了船,不知去向。”
“他……他就没个人跟着?”别说贾琏不放心,林青筠听了都觉不靠谱,若是王夫人知道了,只怕得急疯了。
“他身边跟着个小厮,两个人都是没出过门的,只怕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徒晏既觉得贾宝玉有勇气,又觉得好笑,又想着,京中这么多纨绔子弟只怕大半都是如此。想他当年头回出京,身边还跟着那么些人呢,都被骗了好几回。
“怎么说的好似你看见了一样?你定有事瞒着我。”
“这倒是那位宁和县主的功劳。只怕她早察觉了贾宝玉之意,命人悄悄跟着他,却并不拦着他,只等着他走投无路帮一把。这事被忠顺王爷发现了,觉得有趣,也就没管。”
“惜春、四妹妹有什么可用的人?”林青筠闻言也是出乎意料。
“县主和亲有陪嫁,这些陪嫁里头不仅是伺候的人,还有负责防卫的护卫队。往后朝廷可能收回部分陪嫁人员,但目前朝廷不曾下旨,那么这些人仍是县主的人,县主吩咐了事情,护卫就得去办。这倒不必担心,当初明知和亲不能成,护卫也是精挑细选,不仅忠心勇猛,且武艺不凡,护着贾宝玉不是难事。”
第二天,大军凯旋,城里城外百姓围观,欢腾一片。
和亲使团先行低调的入了城,且宁和县主被接入宫中暂住,这是一种荣宠,亦是安抚。惜春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地,往后的事她并不太担心,好歹是朝廷为和亲册封的县主,为着朝廷颜面,不会待她太差。再不济,她还可以为国祈福为由出家呢,皇家寺院总不至于有那些污秽事。
朝廷的事务很繁忙,一是犒劳大军,二是处理周边小国,所幸此事皇上遭遇大臣商议出了章程,底下官员照办就是。考虑到那些国家小而分散,即便纳入本朝版图亦是不便管理,况朝廷分不出那般多的精力,所以皇帝决定以外藩先行发动战事违反和平盟约为由,对西海沿子各小国罚款,再将往年朝贡纳币提高一倍。另外,皇帝暗中选定新的小国继承人,皆是贪于安乐,或谨慎胆小的一类人,同时并未放弃暗中监察这些沿海小国。
朝廷定出的罚款数目根据各小国国力而有所不同,既让这写外藩肉痛,又不是拿不出来。为了赎回他们的国王、王子、大臣等人,哪怕举国之力呢,依旧得照办。当然,朝廷此举必然受到一部分文人抨击,认为失了大国气度。文人信奉的是文明教化,与周边小国薄来厚往,当年太上皇便是如此,但皇帝一直觉得此条不通。
关键时,有人写了一篇文章,文章中有理有据、条理分明,纵古观今,竟是让人们相信是朝廷的大度仁慈膨胀了外藩野心,是朝廷的薄来厚往养出了外藩的精兵强将,认为朝廷对待外藩之政策,应该改革。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且不说文人大臣们如何应对,只是这篇文章以极快的速度传播,甚至茶楼酒肆,说书的人都开始讲这篇文章,从而谈论起周边诸国,谈论朝廷的火器、朝廷的大胜……
举国都沸腾了。
从没有一个朝代能使百姓们公然谈论政事,如今此事发展的如此迅猛,显然是受到朝廷默许,甚至推波助澜。皇帝以此举使国民重新认识朝廷,认识他这位皇帝与太上皇的不同,当举国上下被文章感染同声一气,皇帝便凝聚这股力量,顺势改革。对周边各国的政策改革亦仅仅是个开始。
所有人都在打探文章为何人所做,文章写的好是一面,更重要的是文章的深度不一般。但凡是在朝为官者,亦或者朝事敏感者,都能意识到这篇文章、亦或者是做文章的人的重要意义。
终于,某次早朝上,皇帝说出了此人的名字。
“林爱卿有个好女婿,庄黎此人有大才,可堪大用。”
庄黎?!
今科状元郎,现今还在翰林院做七品编修呢。庄家祖上虽荣光过,但现今庄裴才四品官儿,无诏特许都没资格上朝,原以为庄黎再有文采也得在翰林院熬个几年,再外放几年,等庄家起来还不知哪一年呢,谁知现今就被皇帝如此重视。本朝能让皇帝说出“可堪大用”这四个字的人有几个?又有几个似庄黎这样的年轻?
一些大臣看向林如海的眼神都泛红了,果然别人家的女婿都是好的。
林如海心中自是得意,嘴上却谦虚,更是明白,皇帝虽的确看重庄黎,近两年却不会在明面上用他。再有才能的人都得磨砺几年才得用,但皇帝的这份青眼对庄黎很重要,庄黎并非池中物,早晚有天将一飞冲天。
外藩之事料理的妥当,便处理起南安王爷拥兵自重一事。
早先皇帝命几艘大船在南安王爷“出事”地点打捞,结果只打捞到衣裳残片与随身配饰,身体却是无踪了。但此举确实有效,南安太妃似乎信了,一下子彻底病倒,现今都没能起身,王府更是上下一片缟素,服起了丧。
太妃此人确实精明,眼看着外头风向不对,立刻就闭门治丧守孝,如此一来,再大的罪都不好立刻惩治。然而太妃低估了此事,也低估了皇帝惩治之心,皇上有心趁此机会肃清朝堂,推进各方面改革,那些老勋贵、尸位素餐者,都在肃清之列。皇帝可以荣养他们,但不允许他们占着位置无所作为,反倒搅乱朝政。
这位皇帝确实有狠心,有魄力,必要的时候甚至不在乎帝王的名声。
御史弹劾的折子雪片一样飞上御案,宗人府与三司一同会审,定出南安王爷罪行,亦包括南安王府一系列罪状。这其中难免牵涉到临安伯府、卫家、史家等好几家子在军中供职的权贵。这些人的罪名好几样都是相同的,比如结党、亏空、倒卖器械谋私等,家中子弟仗着权势犯下的旧案一一被翻出,当属南安王府世子罪行累累,尤其是强掳良家女子为妾,身为一个世子竟犯了不止一回,逼死人命的事儿自然也有。
皇帝在朝堂上命宣读了这些人的所有罪状,又道:“南安王爷虽有谋反之意,念其祖上功绩,兼之其已身死,便不追究此罪。南安太妃年事已高,应当荣养,王府宅邸暂不收回,在老太妃百年之后再收归户部存档。南安世子霍彦,罪行难书,念其为王府唯一男丁,未免老太妃将来无人奉养,其死罪可免,收回世子册封,杖五十。除老太妃、南安王妃及世子妃三人嫁妆外,南安王府一切产业银钱尽皆抄没入官。”
除了卫家因着卫老将军之死,皇帝已做过处置。
其他,如临安伯府夺爵,令其限期内归还国库欠银,其子姜聪虽与霍彦混迹一处,但人命却没闹出来过,被判入监三月,并杖二十。临安伯哪里舍得让儿子吃苦,花了大把银子免了姜聪的牢狱之灾,杖刑却躲不过去,偏那行刑者下手极狠,使得姜聪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养好。姜聪如此,霍彦更是可想而知,老太妃、王妃、世子妃见了,险些没哭晕过去,霍彦被抬回来时已是脸白如纸、浑身湿透、下半截儿都是血,怎么都唤不醒。当然,人并没死,也不过是只剩口气儿罢了。
老太妃等人觉得皇帝冷血狠心,殊不知外头多少人拍手称庆。即便是当朝大臣们也深感意外,毕竟南安王爷谋反的罪名儿铁证如山,但王府女眷们都还好好儿的锦衣玉食,连世子都还活着,已是天恩了。
这次的事处置的很快,腊月前就已尽数料理完。
且不说旁人如何,贺月芙一直关注着事情进展,对结果大失所望。贺月芙以往只知道姜聪风流贪色,不知暗中玩弄了多少好女子,又霸道专横,就没他弄不来的人,因此不愿嫁他。如今得知其罪名儿,竟比自己知道的还厉害,更是惧怕,只盼着皇帝砍了他的头才好。当姜聪被施杖刑,贺月芙特地派人去看,甚至拿银子贿赂行刑的衙役,希望下手狠些,可惜人到底是活着,养了一个月就能下床了。
这两个月京城不知多热闹。
林青筠歪在暖榻上,一边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一边听着百灵画眉两个说书似的讲着外头的见闻,话篓子似的绿罗这会子却安静的很,她正和红绫、白鹭、相思几个一起裁料子,要为林青筠多做几身软和的衣裳,之前未免不合身,都是每半个月做一回。
林青筠盘算着时间,又摸摸肚子,总觉得就在这几天了。
想着又笑,自怀上这胎,满耳朵都是听着国家大事,竟是拿这个做了胎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