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见韩仙子的经过,封知平没好意思跟伙伴们说,太丢人了。
尤双儿不干,一番威逼利诱,无可奈何的封知平只能稍稍透露些许,惹来女孩更大的好奇。
“你看到什么了?”暖丫头眨巴着亮闪闪的大眼睛,看起来很可爱,在封知平看来却很可恨。
“你师父夸我了,说我‘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摆脱了幻境。”
这才是重点好吧!
封知平特别用力咬字以作强调,希望女孩能把注意力放在正确的地方。
“嗯嗯,知道了。”女孩不耐烦的摆摆手,大眼睛继续闪烁好奇,“快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封知平气结,瞪了旁边闷声偷笑的损友们一眼,尤其“便宜义兄”幽怨和尚,死秃驴不光笑还偷摸的站近了不少,一副不肯漏下一耳的架势,气得他险些拔剑割袍。
“我看见你变老了,头发全白了,牙齿掉光了,满脸的褶子跟油豆皮似的,对,干的那种,对了,你还胖了,腰顶|我三个粗。”
封知平说完,拔腿就跑,心里默数三个数。
“冯、不、平!我杀了你!”
果然,三息之后,某女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回头瞅瞅,封知平摇头暗叹,小妮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光长个儿呢,说了多少次别运气直接干,怎么就记不住呢?
还是冷丫头精神,从来不吃亏,只会让别人吃亏,最可贵的是从来不多嘴,今天换她出来自己就没必要跟这儿“练腿儿”了。
转了几圈,甩掉傻丫头,封知平背着手溜溜达达的来到矿场唯一的酒馆。
一干损友早已落座,这会儿都吃喝上了,见他进门老董立刻招呼小二加了个凳儿在自己身边,使劲拍了拍。
“过来坐!”
封知平也不客气,挤过去坐好,接过老董推过来的酒碗轻抿一口,随后看向另一侧的幽怨。
大和尚身份特殊,又声名远播,加上不熟,赵康等人都心存敬畏,言语颇为拘谨,不经意间多少有些冷落。
而幽怨本人毫不在意,没人跟他说话他就静静的听别人说,别人喝酒他跟着喝,气氛这才稍稍热络,到封知平落座时他已然双颊酡红,满嘴酒气,面前的花生壳堆成了小山,封知平还在他的餐碟里看见了疑似猪头肉留下的油渍,忍不住眼露怪异。
“酒肉穿肠过?”
和尚咧嘴一笑,道声佛号说:“有酒,无肉,黄历上说今日不宜杀生。”
封知平呲呲牙,不再多言,对面的马六来了精神,接过话头探过头来:“刚才我就想问了,大师,你这么个喝法,不怕传出去被寺里责罚吗?”
“为什么罚我?”幽怨反问,不等马六回答,自接自话,“常言道‘酒是粮食精’,我们做和尚的慈悲为怀,成了精的东西自然要管,免得祸害旁人,喝它是在超度它,何错之有?”
幽怨宝相庄严,侃侃而谈,要不是双颊的酣红破坏气氛,谁见到都得夸声好个得道高僧。
不过已然够了。
马六当场就木了,沉稳如赵康都没忍住,一口酒喷在了对面的于大胆脸上,糙汉子登时懵了,也不知是酒喷的还是话震的。
封知平往边一瞅,老董两眼精光四射,不住的上下打量像是要重新认识幽怨一番一样,再看其他人也差不多,不由心中暗笑,端起碗又抿了一口。
片刻后,赵康无视于大胆回过神后的怒视,仿佛什么都没做似的从容拭去嘴角的酒渍,重新倒满一海碗举到幽怨面前。
“点苍,赵康。”
幽怨还没说话,又一只大手端着满碗插了过来,老董大大咧咧的说道:“我姓董,他们都叫我老董,同出点苍,敬大师一碗。”
接下来,另外三只手也伸了过来,海碗当中,徐昊的小酒盅有些扎眼。
幽怨笑开了花,也不推辞,索性不用碗,直接抄起一个酒坛抱在怀里,还敬一圈:“小僧幽怨,佛法尚浅,诸位直接唤我幽怨便可,切莫再提大师二字。今日相逢于此,小僧幸甚,敬诸位一杯,日后江湖相见,还望多多照拂。”
言罢,抱坛痛饮,一连串的咕咚声后,酒坛倒树,无一滴遗落。
“好!大师海量,够豪气,我陪你!”
在掌柜心疼的眼神中,老董扔掉酒碗,也抄起个酒坛干了起来。
其他人没这么豪放,只饮干杯中酒,饮罢,气氛彻底热络。
“大师,你真是和尚?”于大胆抹抹嘴问道。
幽怨含笑点头:“如假包换。”
于大胆深深感慨:“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和尚的和尚,也是最能喝的和尚了。”
幽怨憨笑:“我师父也这么说。”
想到心宏禅师,众人顿时笑了起来,他们都想不同松山寺怎会收这么个弟子,而且还拜在了最是古板不过的心宏禅师门下。
“那你跟落月观的传闻呢?”马六好奇的问道,“江湖上都说你看上了落月观的一个姑子,这才纠缠不休,是真的吗?”
一句话把封知平的好奇心也给勾了起来,这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
幽怨半点不见尴尬,略一思忖道:“江湖传言有些出入,但总的来说没错,确实如此。”
“他承认了!”徐昊惊呆了,其他人也一脸吃惊,鬼能想到大和尚会承认的这么痛快。
他不怕被师门给打死吗?
“可你是和尚啊?和尚能成亲?”于大胆困惑至极,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幽怨耸耸肩:“这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我还俗就是了。”搜搜
“卧槽!”于大胆忍不住爆了粗口,看和尚的眼神跟看鬼一样,但很快就转为崇拜。
老董重重一叹,又抄起一坛酒,重重的一拍桌子竖起大拇指:“牛!我老董很少服人,你,我服了,我干了!”
“小僧陪你。”
咕咚声一左一右,封知平夹在中间,有些傻眼。
这和尚这么能喝?
莫不是平日憋坏了,蹭酒来了吧?
几句言谈,众人的关系更是熟络起来,借着酒劲能问的不能问的问了个遍。
幽怨很是好爽,也不拿捏,能说的敞开了说,涉及私密和师门隐秘的一概不提,利落的性格着实赢得不少好感,连赵康这个装逼成性的家伙都放下了身段,推杯换盏好一番热络,偶尔对上封知平的视线,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封知平暗翻白眼,暗道这家伙肯定想多了,自己跟幽怨结拜确实是意气相投兴之所至,没有掺杂任何功利的念头。
不过以赵康的性格,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越解释越黑。
在座的都是武者,聊着聊着,话题很快就自然而然的转到了武道上。
从招式技艺到内法心得,再到所使的兵刃,封知平恍然惊醒,终于想起了一个一时忽略在脑后的严重问题。
“我的兵刃呢?”
场面一静,气氛瞬间冷下,无人望天的望天喝酒的喝酒,世子爷心里登时一个咯噔。
“我说诸位,我的兵刃呢?”封知平声音发颤,“不会没带出来吧?”
躲不过,只能说,老董叹了口气,很是同情的说道:“那天你失踪后又发生了剧烈的余震,逃命都来不及,你的兵刃实在顾不上。”
可以理解,但是...
“一件都没带出来?”封知平想哭,“连匕首都没有?”
“嗯,一件都没有。”赵康放下酒碗,接过话头,“双儿倒是想带来着,但盐帮的孟鹏程没让。听他说,要不是他强拉着,双儿都不肯走,坚持留在原处把你挖出来,我们听着都后怕。”
封知平一呆,他知道双儿为了找他付出了许多努力,但万万没想到那丫头会傻到这种程度,心里又酸又暖。
马六望望左右,探过身来俏声道:“老弟,听我们一句劝,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这件事就过去吧,千万别在双儿妹子面前提。你不知道,她为了找你有多么拼命,几个月来大半的时候都泡在矿下,要不是韩山主来了,她根本就不肯上来。这些事我们看在眼里,其他人也看在眼里,矿场上下现在都疼极了那丫头,都说她是天底下最痴情的女子,你要是惹恼了她小心没好果子吃。那些矿工虽是普通人,但打不过你可以阴你,趁你不注意扔个鸡蛋泼个粪啥的你根本没招,你心里得有个数。”
“那你们刚才不拦着我!”封知平差点没哭出来,吃人的心都有了。
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会在这里招惹那丫头,还遛狗似的带着她围着矿场溜了一大圈。
马六也发觉吓的有点过,赶忙安慰道:“没事没事,打情骂俏嘛,正常,这里的人不蠢,不会误会的。”
见封知平还是耷拉着脑袋,他眼珠子一转想起一事,探过身子凑到跟前小声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前阵子宗门派人送来一柄剑,衣上师接收的,而后转交给了双儿妹子。”
“剑?什么...”脑海划过一个念头,封知平双眼爆起精光,声音干涩的问道,“那剑,什么品级?”
马六摇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地级下品。”赵康悠悠说完,端起酒碗不紧不慢的浅酌起来。
“真的?!”封知平大喜。
“你怎么知道?”马六纳闷儿。
赵康斜眼一扫,倨傲微笑:“我什么不知道?本公子是你们一群糙汉子能比的吗?我不但知道那剑是地级,我还知道它兼具金水两种灵性,原本是要给不平的,因为不平失踪了,所以衣上师做主,将剑作为你的遗物交给了双儿。”
“换句话说,她被当做了你的遗孀,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赵康看着封知平,笑得很贼。
封知平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惊愕过后只剩牙疼。
地级下品剑啊!
那可是宗门欠了自己一年多的地级下品剑呐!
自己看都没看一眼,就被当成了遗物落到了双丫头手里,还遗孀,少爷拢共就拉了拉小手,这就算遗孀了?
啥人啊!
好你个衣关,你脑子肯定有坑!
封知平下巴搁在桌面上,愁眉苦脸。
早知如此,自己吃饱了撑的才去惹双丫头。
这下好了,现世报来的快,且有的哄了,也不知得费多少心力和功夫。
唉,少爷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和尚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封知平无神的问道。
幽怨乐呵呵的瞧着,闻言眉开眼笑,温声道:“阿弥陀佛,船到桥头自然直,施主弟且宽心。”
封知平大感不满,恼火道:“能说点有用的吗?”
幽怨认真的想了想,沉重的道声佛号:“财去人安乐,施主弟节哀。”
封知平:......
“大师,这桌酒钱麻烦你自己掏。”
幽怨:......